陪同李唐下山的四个马匪,同样骑着高头大马,昂首挺胸的跟着,李唐此时看过去,均有些眼熟,都见过,其中一个正是第一次爬山得冠军的那个魁梧汉子,谷大勇。
他现在虎拳练的也不错,可以说是百十多个马匪里最拔尖的了。
另外三个也都是头脑灵活,身体矫健的主。
这四个马匪一个个昂首挺胸,腰杆笔直的骑着马紧紧跟在后面,护卫着李唐,两前,两后,极为上心。
李唐控制着脚下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快马加鞭的说道:“下了山,你们都喊我少东家,切记,咱们是泸州来金陵城做棉花买卖的,其他一概别谈,知道吗。”
“诺,少东家。”
一一点头。
李唐“驾!”的一声,一个人,带着四骑马匪,已经出了山口。
公孙羊并没有跟着,没办法,他不会骑马,而且,此时要赶到古水镇足有六七十里,天已经傍晚,要赶夜路,必须快马加鞭才好,他也不适合。
“嘎达!”“嘎达!”五匹马穿梭在丛林里,一路顺上而下,跑的极为的快,李唐一马当先,另外四人被甩在了身后。
他的骑马技术自然轻松驾驭这批枣红马,此时牵马拽镫,快速奔袭,风从耳边略过,人在马的脊背上跳跃的感觉,让他心驰神往。
这才是他向往的生活,快马加鞭,纵情天下,而不是那些尔虞我诈,阴谋诡计,互相陷害。
他看着茫茫大山,看着身后四个追随的马匪,心里别提多爽快了,哈哈笑道:“小的们,快点啊,别让我把你们甩开。”
一夹马肚,速度更快了,如一到风一般。
四个马匪一看,立刻猛拽缰绳跟着,“少东家,您慢点啊,您马好,我们跟不上了。”
牛首山积雪为化,山路崎岖,高耸的树木又多,李唐纵马而下,肆意妄为了一段,就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以一个匀速前行。
等绕出了牛首山,悄无声息的上了官道,这才稍微加快了一些速度。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黑。
官道上是零零散散的依然能见到一些人,不,是流民,是饥民,一个个穿的破衣邋遢,饿的已经耗尽脂肪,就连肌肉都已经萎缩,皮包骨头的像是一具干尸,在慢慢的向着金陵城的方向蠕动。
场面不可谓不悲凉。
当今圣上年号天启。
天启七年,京畿、苏杭二州、另七省之地,飞蝗漫天,赤地千里,飞蝗无草可食,竟以人肉为食。
天启九年,福建叶铁等一众农民,因受不了地主和官府的盘剥和剥削,举起义旗,一时间,响应者万余人,攻占福州,历时三年才被剿灭。
同年,江西刘洞天号称平天大王率领家族子弟对抗官府军纳粮,波及整个江西,死伤无数,农田被毁万顷。
天启十三年,抗金前线溃败下来的李成等千余将士,伙同游寇,马匪,占领南安,举起义旗,响应者过十万,历时五年才被剿灭,致使流民四起,饥民成灾。
天启二十年,黄河、淮河洪涝,金陵等十三省受到波及,大量农田被淹没,官府盘剥变本加厉,举起义旗反抗者比比皆是,至今仍未全部剿灭。
天启二十一年,京畿、苏杭二州之地,洪水过后,再次爆发蝗灾,流民、饥民,更胜以往。
这是李唐脑海里一年年的清晰记忆,充斥着奴仆李唐的身心,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每一次蝗灾,水灾,亦或者人祸,受苦的终归是老百姓。
今年是天启二十一年,年末。
京畿之地,灾民百万,每日官道上死者上千,朝廷只得在官道上每隔十里,设立粥棚,但,每日仅施粥数百人,依然每日有不知多少人饿死。
“今日粥已经施没了,明日再来吧。”
施粥小吏盖上了锅盖,根本不去管依然漫长的队伍,掉头就走了。
饥民、流民已经没力气和这些小吏辩驳,一个个的只得无奈散去,因为他们都很清楚,锅里真的没粥了。
若有力气时还会和施粥小吏辩驳几句,此时只得一一跪在官道上,希望遇到个好心人,赏下一些干粮。
官道上一眼看过去,光是此地就有千与人跪拜。
李唐带着四个马匪正好走到此处,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的脑海里对于这样的情景其实并不陌生。
奴仆李唐就是这样随着父亲从泸州来的金陵,以为到了皇帝他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一定能有条活路。
结果,母亲病死,父亲没办法,只得将他卖了,而后父亲呢,拿着几两银子能回泸州?未必吧,或许只是给自己儿子找了条活路而已。
他从金陵城流放出来时,一路上同样流民遍地,但当时的他已经比流民还要可怜,自然没心情可怜他们。
此时李唐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横行,自然是感觉不同。
饥民们绵延几里的跪拜,黑压压的一片,看到骑马的,立刻呼喊嚷嚷起来,“老爷,行行好吧,赏下几口干粮,我老娘快饿死了。”
“大爷,我这孩子两天没吃东西了,就赏口吃的吧。”
“公子,老爷,买下我吧,我会洗衣做饭,我还能生孩子哩,村里的老人说我的身形,还能生男娃呢。”
一些饿的不行的,扑了过来,抱着靴子,马不撒手。
后面的马匪立刻拿起鞭子驱赶:“一个个的都给我滚一边去,在不松手,打断你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