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域的月色是暖的，橘黄色的光晕毫不吝啬地越过围墙，落在小院的竹影中，藏在了暖风里。

院内一把被光阴摩挲地泛着亮的竹椅摇来摇去，寒林就躺在上面，手里把玩着一块龟甲，悠闲地一如哪家不思进取的纨绔少爷，只是身上的裘衣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分给寒林的小院，也是文院曾经核心人员的标配住所。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文院近年连续扩充出四个分院，后来的老师太多，干脆都集中到了一片住宅区，而这昔日老教授们的小院，随着有人离世，有人远游，渐渐空置了一些，用来奖励那些对学院做出突出贡献的人员。

“怎么，第一次离乡背井，睡不着了？”文青不知何时趴在左边的墙头上，笑吟吟看着半躺的寒林。

寒林也不起身，略一仰头，看着了一眼居高而下俯视自己的文青，笑着说：“确实有点不习惯，如果在寒山城，这时候我应该下城杀怪物了。”

“喝酒吗？”文青举了举手中的酒壶。

寒林苦笑道：“我还是算了，喝不习惯。”

文青撇撇嘴，直接坐在了城墙上，仰头灌了一口酒，想了片刻说道：“这样，我明天看看能给你安排个事吗？年纪轻轻闲着也不对。”

“姐，我能跟着上些课吗？”寒林突然问道。

文青皱了皱眉头，说道：“也可以，明天给你办个身份证明，你想听什么课，可以自己去，不过术法先不要去了，术法分院的齐老太这次被我师父整治的有些惨，估计会迁怒你。”

“这是我的借书证，你先用着，明天可以去藏书楼看看，也能快速了解仙域。”文青随手丢下一个证件，落到寒林身上。

文院有四个老院，分别为墨院，术院，韬略院，经义院。四个新院，分别是科研分院，历史考古分院，杂学分院，生物分院。院中弟子其实并非都是文教一系，也有其他各域慕名而来的学子。

“老家伙们太看重文教传承，对于你这种传说中的显化物有点反应过头了，你别太在意，哪有那么神奇，依我看，就是当年那前辈本身就是爱动手多于动嘴，又恰好有你同样的显化物，结果就众口相传，成了个美好的传说。”

文青显然对于文心如刀并不算太当回事，其实寒林本心也是这样认为的，至少对他来说，这个显化物几乎没起过太大作用。

“该练刀练刀，该修道修道，该读书读书，修行本就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事儿，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文青又灌了一口酒，伸了个懒腰：“困了，姐睡了，你自个儿熬夜吧。”

说完文青随时把酒壶丢到寒林身上，打了个哈欠，纵身跳下墙头。

寒林脚尖点了点地面，摇椅再次摇晃了起来，他握着那半壶酒，就着明快的月色，轻轻抿了一小口，有点辣，有点香。

我看明月多妩媚，料明月看我，应如是？

应如是吧。

……

寒林就在院里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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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他便悄然爬了起来，在院中腾出一块空地，从芥子包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石头内有一种小虫，一见晨光便不断挣扎，而那石头却丝毫不破。

闪电虫，一种吞噬光线为生的虚空异虫，极其擅长短程的挪移，那石头实则是它自己分泌的保护层，是虚空最坚硬的物质之一，即便寒林全力劈砍也难损分毫。

寒林左手屈指一弹，石头飞射而出，堪堪撞上墙壁时，他如一片柳絮飘了过去，恰恰落到闪电虫前，反手一刀，连虫带石劈飞出去，身形再动，又是提前堵在虫前，一刀劈出，如此反复，整个院中竟渐渐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寒林残影。

刀术：行云。

与流水的延绵不绝不同，行云看似慵懒无力，却又能准确预判敌人轨迹，且对敌时更是藏有诸多神奇效果，是寒林一直苦练而不得的刀术之一。

“咦？”

一声轻咦从右边墙上传来。

寒林身形一顿，却见那本欲朝左逃避的闪电虫石，径直倒飞向右，被一只苍老的手抓了个正着。

一位面如少年却又满头银发的男子趴在墙头，正满脸惊喜地看着手中的闪电虫石。

“你右邻已经好久无人居住了，但是如果有人，一定不要招惹，那可是我师父都怕的老怪物，最近说是远游去了。”寒林想起文青的叮嘱，可看对方那比自己还嫩的面容，却又无法确定，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那小子，你是哪家的后辈？我是朱凌云，今早刚从外域回来，听过我吧？有没有感觉如雷贯耳？”童颜男子开口道，只是那口吻像极了故意倚老卖老的少年人。

朱凌云，就是文青口中那位文院的老怪物，严格来说，比古三德的师父还要高了一辈，只是五十年前冲入八境后，容貌神奇的重回少年模样，心性也年轻了许多，酷爱到各仙域游历，就连他一手创立的生物分院也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