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姝垂眸没有接话,她有些厌烦与她表演“母女情深”。而且她也怕一时控制不住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揭了王后的面皮。所以还是千言万语不当一默。
偏门咯吱开了,尹嬷嬷很适时地走了过来。轻声回禀道:“娘娘,田家来信说小公子先下到了平城,正打算去西境考察。”
弋姝一愣。是尹嬷嬷?
王后面上终于有了些喜色,柔柔道:“玖卿也要去西境?赶紧给他去信,让他在西境接应些姝儿。”随即一抹忧虑浮上美丽脸庞:“就是不知玖卿能待多久?姝儿又什么时候能回来?”
弋姝收回神思,脑中飞速运转着。田玖卿?田家这一代的经商天才?虽说经商之人各国跑,但在这个节骨点很“及时”地、“恰好”去了“未开化”的西境,她可不觉得是偶然。从温情的角度来说,这可以理解为去“帮衬”;但恶意一些的揣测,也能理解为“监督”。
“娘娘放心,您若去信,小公子定然会多留些时日。”尹嬷嬷恭敬回着。
弋姝冷眼瞧着眼前主仆的一唱一和,心中竟一丝涟漪也无。她平静道:“母后放心,儿臣与西境使者谈过,也就一年工夫罢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临行前儿臣还有一事恳求母后,那位蕊儿姑娘还望母后放了吧。”
王后微微一怔,眼角余光不由往偏门处偏了偏,轻声相询:“姝儿为何对那姑娘如此关心?”
弋姝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王后既拿了香囊,肯定知晓蕊儿与弋适的关系,也当明白自己所求的原因,为何还要反问?
“她既是琦姐姐侍婢,母后还是将她交还离王府处置,更妥帖些。”她冷静回着,将球踢给了离王府。
王后笑了笑,唇角拱起好看的曲线,柔声说道:“可是母后还未查出那丫头通奸之人呢,这么给了离王府……倒是有些不和律法。”
说罢,又不自觉地瞄了眼偏门处。
弋姝突然有些气恼,竟然还想以此做文章?这种不上台面的宫斗连她都瞧不上好么?她没再接茬,转而不客气地打断道:“还有韦夫人,父王已答应儿臣,会将她放出冷宫。”
果然,王后脸色骤然一变。刚刚还情深难舍的气氛,顿时化作了寒冷的冬日,冻住了凤栖宫的一切。王后嘴角一侧微微提起,朱唇轻启:“姝儿还真是本宫的好女儿!”
不是“母亲”、不是“母后”,而是“本宫”。
弋姝面色未变,眸中的冷意却更甚了些。她往前进了两步,一躬身到底:“母后既坐镇中宫,姿态就当比那些夫人嫔妃高才是。只要田家在、宁儿在,她们根本不足为惧,便是韦夫人亦是!可母后若是伤了父王的心,他的心性手段您是了解的。立子杀母,这世上多得是。”
王后身形猛地一颤,随即脸色一白,冷汗涔涔。
她从软塌上起身,扶起弋姝。柔软的眼波里竟带了一丝怯弱与害怕:“姝儿可是在你父王那……听说了什么?”
弋姝心中微微叹了一息。轻声道:“母后须知,这宫中无事能瞒得过父王的。”
王后慢慢松开手,双肩微塌。一瞬似乎变得柔弱不堪。她转身缓缓回到榻上,轻声道:“我有些乏了,你先去吧。若是得空,多与宁儿聚聚。”
弋姝恭敬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就在她前脚刚离开凤栖殿,尹嬷嬷又走到王后身边,轻声请示道:“娘娘,蕊儿如何处置?”
王后的眼光瞥了一眼那阴影处的偏门,淡淡道:“就如姝儿所说,送回离王府吧。”顿了顿又轻声加了一句:“那丫头的事……也别多言了。”
门后,那本该早已走远的人终于转身,若有所思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