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两人又一次来到了索菲亚大厦。
教务代表的拉瑟夫已经在那里恭候着,他把二人领到了会场之内,一路上,说起了他最初遇到教祖的故事。
听着他说这件似是而非的往事时,菲的脸色有点不对,但,当时的李维克没有太过在意。他唯一觉得有点奇怪的地方在于,拉瑟夫说,他遇见所谓的教祖时,教祖应该只有四十不到,但是昨天的老人说的是,一名年迈的老者。
又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你有想过去自杀吗?”李维克问拉瑟夫。
拉瑟夫微微一笑。“无数次。”
“可是你还活着。”
“对,因为我的使命尚未结束。”言语间,两人已经被引导至位子上。“好了,二位,请就坐吧。我还要去做一些准备的工作。”他为了二人作出安排后,便离开了那里。
全视之眼,在注视着他们。
而后,现场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
李维克没有闲着,他在现场一路排查着每一个入场者的四轨信息,那竟是比许多普通人也是要正常得多。
在今时今日,自杀并非犯罪,甚至安乐死法案的通过,使授权下的协助自杀也成为了一种认可。以往的冲动性自杀减少了,深思熟虑的自杀在变多。
就总量而言,死亡的人数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范围内。
自杀到底是什么。
涂尔干在《自杀论》里曾经提到过一个调查,为什么工业化以后,社会的财富增加了,人也变得自由了,但是自杀率却提高了。
很多人以为,这是因为财富的不均,不断受到资本家剥削而造成的后果。
可是结论却并非如此,是因为拥有梦想的人太多了,但是并非每个人都能简单实现梦想,而且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前进,无暇再去倾听他人的想法。
越来越多的想法囤积在心里,渐渐地,抑郁症出现了。
自杀,也出现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来到了ATOM执政的时期,每个人都获得了更为平等的梦想权。
然而结果上,事情却没有好转。
军营内的霸凌已经告诉我们,平等的梦想权不代表每个人都愿意去争取,因为平等的梦想权也意味着平等的竞争权,过度平等的竞争权也意味着你这一生或许也会过早的结束,从你意识到自我的劣势那一刻开始。
在绝对的公平条件下,使人在起跑的瞬间便意识到了差距,你不是领跑者,或许只是一个陪跑者,甚至,中途退赛。
而这个时候,所谓的预言又出现了,他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你的终点会在哪里,你的过往人生都在苦苦挣扎,你的往后人生,已经无望。
受到了这样自我与外部双重的断言后,谁又能有勇气继续面对几十年苍茫的人生呢?
想到这里,李维克放弃了继续窥探这里面的人的四轨,这里面,有些人的抑郁症从负向慢慢修正到了平均值,李维克没办法再用常规的手法来推断这些人。
信仰的归宿,精神的归宿,死亡的归宿。
一切,都回归到了平静。
菲,一直没有说话,与她昨天的异常比起来,今天的她反而显得更加异常。
李维克看在眼里,没敢追问。
宣讲会,开始了。
演讲台上,是拉瑟夫的讲经,是他在传导着思想,他把过往各种道德类书籍中的积极面对人生,替换成了积极与坦诚面对先知预言的理念,坦诚的面对一个所谓先知给出的预判。 不要害怕,不要恐惧,也不要喜悦,因为这都是早已注定的结果。
李维克一边听着,很是不屑,因为他不相信。
他的人生虽然没有多么的靓丽,但他确实感受着,每一个选择带来的变化。
哪怕,这些变化的后果,都没有逃脱ATOM。
他笑了笑,原来自己也没比这些信徒好到哪里去。
此时,他已经迫不及待希望看见所谓的教祖登场了。
他看了看菲,想知道菲是否与他是一样的心情。但是后者,只是低头不语,双拳紧握。
怎么了?
不待他细想,忽然,会场里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十指交扣,毕恭毕敬。
“轮回至福。”
众口一声。
只有他们二人没有起身。
教祖来了。
但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挡住了李维克想要探视的视野。
直到所有人又坐下了。
李维克才看到了。
远远看去,
一个老人,一个轮椅上白发苍苍的老人,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的样子。
李维克的眼镜上,竟然查看不到这个人的资料,仿佛不存在一般。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于是,他想问菲。
但是,当他看向菲的时候,却发现,
菲,瞪大了双眼,怒视着教祖的那个方位,犹如看见了一生的仇敌。
她紧咬着牙关,双拳死死地按在自己的大腿上。
“是他...就是他...不会错的,就是这个人...”
一句低沉的声音从菲的嘴里,如同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被磨碎了放了出来。
这让李维克大为震惊,他从来没有见过菲露出这般狰狞的表情。
菲的心理轨迹,甚至出现了犯罪倾向偏移的预警。
李维克想问她究竟怎么了,他的手甚至已经伸了出去。
可这时候,
“下面,就是由教祖为我们的教友们赐予启示的时间。”拉瑟夫如是说到。
然后,台下众人又一次把头埋在了十指交扣的手中。
两个白衣少年,貌似随机地挑选着可以接受所谓‘神启’的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