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米福一行到达城北面二十里外的临河道。
远远看去,临河道早已被大雪覆盖,没了河水间隔,两岸野地连接,化作一望无边的‘平原’,在这平原上,四面逃难来的灾民用枯树柴草搭起大大小小的窝棚借以歇身,晃眼瞬息,简直有种坟头聚群的味道。
但事实上,这里也确实成为雁门郡不立碑的葬身地。
连日来寒风酷冷,吹水结冰,暴雪如幕,遮盖天地,小小的坟头状窝棚并不能给灾民带来温暖,一些缺衣少食的灾民只能活生生冻死在窝棚内,变成模样各异的雕像。
即便如此,其它活着的人也不在乎,他们躬身匍匐,撑着最后一口气钻进临近的窝棚,妄图寻找死者残留下的食物,继续苟延残喘。
这时一辆马车在几十个爷们护卫下从河道上行来。
循着马车铜陵声望去,窝棚里人木呆张望,渐渐的那一双双茫然无措的眼睛开始放光,继而驱动他们瘦弱的身体往道上走来。
瞧此,米福心感不妙,沉声左右:“小心那些灾民,如有异动,立刻冲向临河园!”
近前的李延听到这话,立刻口出呼哨。
伴随着尖锐的哨音,江子期、梅朔纷纷会意,握紧手中的枪杆、长刀。
车驾辕子上,徐玉瑱感觉氛围有些不对劲儿,问道:“米伯,怎么突然这么紧张?”
“小子,你觉得这就紧张了?等到临河园跟前,你才知道什么叫做饿殍如草,尸骨搭桥!”
米福危言入耳,徐玉瑱除了深深吞下口水压惊外,什么也说不出来,倒是陈俊安仿佛对眼前的情景习惯了似的,他从车驾辕子下的脚箱内掏出一杆角弓,一只箭盒。
几下试拉,陈俊安这个牛犊子种竟然站起身来,手提弓,指搭箭,全然一副随时出手的迹象。
兴许是陈俊安注意到徐玉瑱惊蛰的表情,他警惕左右之余,道:“小玉瑱,当年我在辽东城外快饿死的时候,周围的灾民和眼前一模一样,那会儿我就想要是能活下去,你就是让我吃人,恐怕我也不会拒绝!”
“吃人?俊安哥,你这话”
声颤气弱,显然不信。
可陈俊安却咬牙吐字:“小玉瑱,你不知道饿到极致的人已经不能称为人了,简直就是畜生!”
也就话落,众人所担心的事发生了。
车队前面,几十个灾民已经提着木棍、叉子挡住去路,从他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模样可知,这些饿到两眼放绿光的可怜人已经没有什么顾忌。
“呼呼呼”
几下喘息,当头眼眶凹陷、颧骨冒突的环须胡汉子憋着劲儿开口了。
“老爷给口给口吃的吧!”
车队前,米福瞪目咬牙,沉色无应,李延更是拔刀列骑,十多个家奴挺起了手中的兵刃。
僵持中,车厢内苏霓宁探身出来,望着眼前的景象,她正想开口说‘给一些算了’,徐玉瑱却一把捂住她的嘴。
“小姐,可不敢乱说话啊,你看看周围那些人的眼睛那是狼的眼神要是有一点失误,引发骚乱,四周的灾民就会蜂拥冲上,介时咱们都危险了!!”
低声警醒,苏霓宁脸色变得煞白,再看那环须汉子。
撂话半晌,车队的人没有应答,于是他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结果‘砰’的弓弦震荡,瞬息之后,一根羽箭稳稳射在环须汉子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