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等本应该遵从大人的命令,将两万石粮食如数奉上,以助冀州整军备战,但是小号实在空薄,这一万石粮食也是挖空了仓房地皮才凑出来的!还请大人恕罪!”
徐玉瑱大大方方的发话,韩复脸色相当难看。
“徐玉瑱,你怕是没有明白眼下的态势吧!天顺成的顾胜南,苏氏的苏霓崟,四万石粮食已经如数进了府库,你这用一万石粮食来搪塞本官,怕是你想的有些可笑?”
话有暗中糟践的意思,徐玉瑱却不怎么理会:“韩大人,您老也别生气,更别认为我是来无理取闹,寻您麻烦!”
“徐玉瑱,本府的命令相当清楚,这不是河东府所为,乃是整个冀州局势所迫,倘若到时军粮交纳不上,本官可是要担罪责,那时本官脱不开身,你以为你会有什么下场!”
赤裸裸的威胁如刀扎耳,徐玉瑱使劲咽了口,道:“韩大人,容我说几句话,过后您要是再想责罚,我绝对不会啰嗦一个字,否则这场交纳冀州府军粮的差事,您老是真的做不好!”
反过来的威胁让韩复相当不快,但仔细琢磨琢磨,眼前的徐玉瑱还真那么一些可能。
于是韩复缓了口气,端起茶盏小饮一口,徐玉瑱见状,立刻道:“大人,从两年前的寒灾结束以后开始到今日,河东府的商通河运归控于谁的手里?冀州的河运商通归控于谁?您老心里一定很清楚,现在我是受营州贺若亦大人的命令来暗察苏氏的东进的商货船运,才会在此闹出一些事,原本我们就是要重整苏氏掌控下的河运商通,谁成想被某些投机的人钻了空子”
说到此处,徐玉瑱立刻看了公孙章一眼,公孙章会意,搭腔:“韩大人,我身为四合元的东家,与天顺成的顾胜南相斗多年,您一直看在眼里,在这当中,他什么时候对于商通河运松了注意?无非就是没有机会罢了!”
“机会?”
韩复渐渐嗅出一些味儿,即便这些味儿他之前早就有所考虑,可真要让别人说出来,韩复还是有些不快。
“韩大人,眼下我们霸粮囤积冲市,绝非是故意混淆河东府的商通河运作为,试问,大环境的控制如果不最先打开缺口,那谁有能耐重整旗号?所以说,我们所作所为有私心,这不假,更多的是为了其它的商行,如果您真的以为借用此次机会从中征集军粮,以交冀州府的官令,那我只能说,大人,一旦战事结束,我们这些小商贾或许入不了您的眼,可辽东苏氏会罢休么?苏氏背后的辽东大都督会罢休么?”
一言中底,韩复脸色瞬变。
起初,韩复的考虑就是趁机填充府库,以备战争无患,顾胜南又愿意做这个狗腿子,他自然乐的顺水推舟,事实上韩复的计策也算是成功了,首先是顾胜南不动声色的送来两万石,向徐玉瑱、公孙章、苏霓崟做了表率,打牢了官家的威风,跟着苏霓崟也交纳了两万石,火速离开河东府,赶往辽东平州,现在剩下徐玉瑱和公孙章二人,此二人虽然比不上苏霓崟,但依照俩人的实力,韩复还是得考虑一些,否则黄文休那会儿不至于建议韩复,在重用顾胜南的同时扶持公孙章这个本地的商贾,以免顾胜南成为下一个苏氏。
片刻考虑,韩复脸色阴晴不一,徐玉瑱缓了缓思绪,道:“大人,辽东战事吃紧,冀州府备战也在情理,可军国战务要事有朝廷做主,我等地方的商贾凭借道义出资不算什么,哪怕危机来临让我们捐空家底也无所谓!”
“没错,我行走商道十几年,大大小小的灾祸出资出粮也有几万两银子了,只是让我像个傻子似的为别人做嫁衣,那是万万不可能!”
公孙章刚正硬声,韩复有怒于心,却没有再说出口,趁着这个机会,徐玉瑱立刻起身:“大人,在下斗胆一句,请大人归还苏霓崟的两万石粮食,否则苏霓崟将此事告知辽东大都督,本就缺粮酣战的大都督会是什么想法?”
随着越说越过火,徐玉瑱竟然在无形中搬出了大都督的招牌,这下韩复彻底愣住。
足足数息回神,韩复咬牙沉声:“徐玉瑱,闹了一半天,你是在给本官转圈子,行,真有你的!”
“大人,一万石粮食是我历尽所能上缴,我与苏氏的商道斗争,自然要从商道结束,而非大人现在受听旁人虚言,借机官令拿捏,那样只会让大人遭人嫉恨,更何况嫉恨大人的苏氏又不是一般的商贾世家!”
说罢,徐玉瑱冲着韩复起身躬拜:“大人,我徐玉瑱把话放在这,如果旁人的谗言使得大人今时得到了一些利益,但我敢断言,不日之后,大人损失的只会更多!所以大人给我和公孙东家一次机会,我二人定然谨记大人恩情,日后有所需要,我们二人也定然会鼎力相助!”
明明白白的把意思给撂出来,韩复犹豫了。
公孙章见状,也起身道:“大人,实话来说,徐东家一万石粮食已经掏空所有,我四合元好歹也在河东府打亮招牌十几年了,所有这两万石粮食我能出,就是再多一万,我也出的起,可我出的起背后就是我四合元要么现在被大人查封,自此摘了摘牌,要么大人给我们一个机会,等到辽东战事结束,各州必定重起政令,那时大人有用的着我们的地方!”
连着两个人把恩情和威胁全都摆出来,韩复是真的想要拒绝。毕竟几万石的府库粮眼瞅着就要到手,这说没就没,心里也是不忍。
不过徐玉瑱的话也确确实实的让韩复后怕,区区辽东苏氏,韩复确实不放在眼里,可是苏氏背后的大都督,韩复一个地方的州府,还是没有那个胆量!
最终,韩复松了口气:“徐玉瑱,公孙章,你二人所说本官也有考虑,但是两万石的粮食已经下达,本官也收了其它两家,你们要是不交,说不过去!”
“这!”
徐玉瑱稍有浑然,似乎不明白韩复的意思,结果韩复再道:“刚刚你不是一万石的粮食已经运来,稍后入库便是两万石!”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意识到韩复松口,徐玉瑱立马拜谢,韩复摆摆手:“休要给本官啰嗦,先前你们霸粮囤积冲市的后患还没有消除,商栅栏中断,顾胜南已经受本府的指派,去通畅河运,准备将官粮送往冀州城,这事你们虽然不沾手,可商栅栏要在一个月内给本官恢复,另外从现在开始半年内所有的税利,你们一分不少的给本官交上了,算作税赋!”
“大人放心,我二人绝对不会让大人失望!”
达成了条件的徐玉瑱和公孙章又拜谢韩复几分,才算离开州府。
回去的路上,徐玉瑱笑着说:“公孙东家,你看到了吧,先前说什么冀州整军备战,简直就是空穴来风,胡扯八扯,顾胜南以为自己抓住了官家的心思,一个劲儿的往上拱,试图把咱们给弄了,现在咱们脱身不说,反过来也成为韩复眼中监视压制顾胜南的刀子!”
“刀子?要我说应该是棋子最合适吧!”
公孙章附和一声:“顾胜南怕是没有想到,韩复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填充他的治下府库,避免战事结束后各地州府商通税赋难以周转!”
说到这里,公孙章叹息道:“徐东家,原想着能够趁机将苏氏给冲出冀州,闹了一圈下来,竟然又回到原地了!”
“那倒不至于!”
徐玉瑱笑笑:“苏霓崟这次能够逃脱,全是因为苏氏背后的大都督,河东府相当忌惮,否则他袭击我的两次事情足够将他给送进牢房!”
“既然说到牢房,徐玉瑱,你以为苏氏这次的情况如何?”
面对公孙章的疑问,徐玉瑱稍加考虑以后,道:“不好说,如果夷人和胡人只是小打小闹南下试试,辽东大都督轻松给他们挡在边界以外,那么一切平安,反之辽东大都督要是打的不顺利,夷人和胡人冲破辽东的关隘南下,那后果就严重,到那时苏霓崟那些人必定遭受冲击,倘若不死,将来报复咱们的手段也会越发的狠辣,所以咱们必须得趁着这个机会把根子给扎稳一点!”
对于徐玉瑱的说辞,公孙章心里也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