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说过，你母亲的病，除了回春夫子，就算是贫僧，也回天乏术啊。”

“可是，圆明大师，回春夫子行迹不定，自两年前江湖上便无人知其踪迹，既明苦寻三年也无果，还求大师救救母亲。”沈既明说罢一撩袍便跪下。

“阿弥陀佛，施主这是何苦。一切自由有缘定，你母亲的病，上天自有其定数。施主不必过于烦忧。”

沈既明猛然抬头：“圆明大师，您是说......我母亲还有救......”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

他垂眸，掩去眼中复杂的情绪。“既如此......多谢大师指点，既明告退。”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沈既明远去的背影，圆明大师亦神色讳莫如深，良久，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造化弄人，他终究还是遇到阿雪的女儿了......”

禅房里又想起了木鱼的声音，和诵经的旋律，一切又归为一开始的模样，除了案几上喝了一半的茶。

马车缓缓停至沈府门前。朝泽拉开车帘道：“主子，沈府到了。”

沈既明睁开紧闭的双眼，眼中已没了方才的纠葛，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眉间舒展。他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沈家少爷。

抚平袖口上自己握出的褶皱，沈既明一下马车，小厮朝词便迎了上来。

“母亲今日可好，可有发病？”

“有季大夫看着呢，老夫人的身子还是像往常那般，用参汤吊着，只是万幸今儿个没发病了。”

说着，二人步履匆匆，朝沈母所住的安康堂走去。一路上院子里鲜少看到丫鬟服侍，基本都是小厮，看起来个个精壮。方行至安康堂外，便听里头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伴随着另一个沉稳冷静的男声在指挥下人。

“朝阳，快去看看药汤熬好了没有，速速端来。朝霞，按照今日我新教你的针法，助我为安伯母施针，有劳了。”

沈母发病，一旁的丫鬟小厮即使见多了，但看着沈母手帕上一摊摊血迹，和耳边急促的咳嗽声，依旧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那声音却不急不缓，与周遭格格不入，有种莫名叫人安心的力量。

“合谷穴往下一寸，极泉穴一寸，血海穴两寸......”朝霞按照那人的吩咐，一丝一毫不敢怠慢，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随着一枚枚银针入穴，沈母渐渐停止了剧烈的咳嗽，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呼吸也平缓下来。

沈母憔悴的面容上，牵扯出一抹感激的笑：“季大夫，劳你费心了。”“伯母言重了，季某本该如此。”季辞树忙起身，拱手一揖。礼数倒是周全。

沈母叹气：“季大夫，你就是花告诉我，我到底，还有多少时日了。”“伯母福寿绵长，季某虽不敢自当神医妙手，只愿尽力服侍夫人。伯母莫要多思，静心修养便是了。”

季辞树的腰弯的更低了。

“修养修养，一个个都让给我静心修养，我这副孱弱身子，给明儿添了这么多麻烦，眼看时日无多，倒不如......”季辞树大惊：“伯母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

“其实我自己心里都清楚......罢了，今日有劳你了。朝霞，送送季大夫。”沈母疲惫道。

“伯母记得按时服药。季某告退。”

“季大夫请。”

沈既明在门外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字不差。他不是不知道母亲的病情，只是母亲的咳疾自他记事起就有了，听下人说怀他的时候就偶有不适，如今年岁增长，病情愈发严重，发病严重时甚至已徘徊在鬼门关外了。他不愿进去，不愿闻到终年累月的药味，不愿想起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够了。

房门被推开。

沈既明见季辞树由朝霞扶着走出来，上前拱手：“辞树，有劳。”季辞树闻声，露出温润的笑，亦拱手回礼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只是伯母的病情......圆明大师还是不愿吗？”“他也也无法。”沈既明藏在袖中的拳头一点点紧握。“他也不行吗......那看来只有回春夫子有办法了。我医术不精，如今只能勉强维持伯母生机，每次发病的风险都太大，稍有不慎便......此非长久之计啊。”

“三年前我就已派人去寻回春夫子的踪迹，至今杳无音讯。若能找到他，不光是母亲的病，你的眼睛也能治好。”

“我的眼睛么。”季辞树骨节分明的手抚上蒙住眼睛的白色绸缎。泛红的关节，雪白绸缎，青色衣衫，气质沉静，这样就已经美的像幅画了，叫人难以想象其摘下眼罩的样子是怎样一副盛世美景。那一瞬，他嘴角升起一抹似嘲讽似无奈的笑，复又消失了。

“这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如今早已习惯了。若使你叫人给我治好了，我反而不习惯呢。”季辞树笑道。

沈既明知道他的笑意味着什么，只在心里心疼他。

“家母还在等着我，先告退了。”

“辞树，下次找你喝酒。”

季辞树温润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