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乃封今上前后宣赐之物约三百担,一无所用,请回纳宫中。只与弟子共携出行衣被出京师,今上遣人宣召,师尊依然不回。”
呃!安宁以手抚额,慨叹不已。
林师叔在汴梁城干了不少不着调的事情,但是他真正恶了赵佶的,恐怕还是劝赵佶迁都这件事。
因为,这可是老赵的疮疤呢!
昔日父亲安郊的那句“穆若之容,不合相法,当有播迁之厄”,就像一根刺扎入赵佶心中,难以化解。因为这事,已经被记入正史了!
现在林师叔又继续劝他迁都,可不就是坐实了他的“播迁之厄”嘛。
这可是皇家颜面呢,被人家啪啪地反复狂扇。
所以林师叔这黑锅背的,果然系出同门也。
林灵素本来半眯缝眼睛休息,这时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安宁。
“安师侄,老道晓得你是天纵之才,很多事情看的比老道透彻。
可你知道老道为什么要灭佛吗?因为这天下要乱了!
北面的大辽立国两百年,当年骑射何等厉害,我大宋可与争锋吗?
他们却被女真人一鼓下之!七十万大辽骁骑就被两万女真人祸害了。
换成我大宋今日禁军,又当如何?
如今大辽眼看就要没了,难道那女真,就不会羡慕我中原的花花世界?
老道在京师呆了四年多,亲眼看着我大宋朝野早已乱到根子了。
河北盗匪四起,江南明教猖獗。朝廷却不思进取,一昧丰大豫享。
什么丰大豫享?不就是风花雪月嘛!
老道没怎么认真读书,少年曾从游东坡先生,也知道什么叫家国情怀。
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朝廷的正事。
可这事真有那么难办吗?
不是的!其实百姓要求不多,有衣食,有公平就好。很容易就能做好这些事的。
可朝廷的诸公,从帝王将相算起,一直到开封府的衙役书办,他们就是做不好!
你道为何?私心太重啊。天子、重臣都把公心抛去一边,各谋私利,互相攻伐。这才是天下暗弱,百姓流离失所的本源。
别人如何,老道说不得他们。可是老道这几年也是受了朝廷俸禄供养的,老道就不能白拿这俸禄,总要为这世间做点事情。
这才顶着那么多恶名,也要帮朝廷定了竹火枪、天雷等物。
说到底,也无非就是盘算,哪怕那一天真来了,我朝廷的禁军也能多抗他女真人几日。让京师的百姓,也多些逃难的机会。
老道就这么一点小心思,却也总是不能如意。
所以安师侄,你将来无论怎样打算,林师叔都要求你一件事。真到了不可言的地步,勿要轻易弃了京师的百姓不顾。
有罪的都是那些权贵,百姓何辜啊。
再说道灭佛,安师侄你是知道的,我道门传统,就是盛世入山修真,乱世出山救济黎民。
可是那佛门,却是与我道门大不同。
他们是盛世出来圈地搂钱,享受百姓供奉。乱世时就关起院门清修,不再过问人间疾苦。甚至还要藏污纳垢,作奸犯科。
我大宋要这样的佛门有何用处啊?!
若是天下真就一直太平也罢了,可这天下已经危殆了!
老道就想着把他们都揽入道门,天下乱的时候,咱们也好一起出来济世救民,多份力气,这又哪里错了?”
林灵素伸出枯瘦手掌拍打石板,想要表示气愤,可惜他连气愤的力气,也快耗干了。
“如晦呀,汝从为师多年,我也不管你的来历打算,只管把为师道法门尽数付你。这洞里尚有六印九符并六丁妙用的神机,汝世代只得传一人,无致轻泄。
此外,为师心口藏天雷一枚,是你安师弟信物。他日来取时,便依约分付与他。
若为师看,这道门天雷之源,也不要拘泥一半,能多配置些就给他多配了,这是要大用这天下的。汝将来也终究要为朝廷全节大忠的,此事并不冲突。
无论世道如何,我阁皂山道门世代忠于朝廷,怜悯百姓的道统,也不要说丢就丢了。”
林灵素又喘息一阵子,道:“我去后,汝可于灵官山那里掘地五尺,掘见了石龟蛇,就把我葬了,葬毕速去,勿要回首。”
是夜三更再次醒来,林灵素坚持要坐起更衣,索笔墨题诗云:
四十五年务生,浮名薄利峥嵘。要说神仙门路,中秋月下三更。
安宁长长叹息一声,提衣襟下山,牵了二嘎再次登船北行。
这就是个麻烦!
如今他还要再去汴梁走走看看,是不是真有需要他不离不弃的无辜存在?
是夜风清月白,江上忽闻雷鸣滚滚,林灵素稽首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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