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敏皱了皱眉头。你郭药师拢共就这几千兵,西北城外只见尘埃,不察兵锋,焉知不是疑兵之计?自己开出的条件,已经很诚恳了。难道你郭某人,还有其他意外的存在?
郭药师看吴敏的表情,再次嘿嘿一笑。“吴枢密,郭某却不耐烦这种猜度。直说吧,西北金兵或者兵锋不足,可是汴京禁军,又岂敢出城一战?
若是敢战,又何至于被他兵临城下?若不敢战,呵呵,这汴京的确难攻。可是他金国又何必要攻?如今才九月,黄河之水依然泛滥,高悬汴京三丈有余。
若是金兵决堤,使黄河之水尽入汴京,敢问吴枢密,朝廷当何策可以拒之?”
“竖子敢尔?!”一百五十万人口,世间最繁华的都市,就要为一个人的野心葬身水底,人或鱼鳖!想到大河决堤,水淹汴京的后果,吴敏顿时面无人色,惊怒交加。
你郭药师,难道真为这一己之私,就敢拿整个汴京做关扑吗?
然而这却于郭某何干?郭药师不屑道。这都是他们金国人干的缺德事!说是俺做的?你有证据吗?哈哈,哈哈!怕了吗?怕了赶紧回去商量新条件啊!
汴京的重臣诸公自然不能爽快答应,因为城下来的不是金兵,哪怕耿南仲都不再感觉害怕。跳起来指责李棁盛言“郭药师势大,汴京羸弱,不可不从其便”的胡言乱语。
李纲更以郑望之“张皇敌势,沮损国威”,请罢其户部尚书衔。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心理,郭药师是汉人,他这次也是打着勤王的旗号清君侧呢。
郭药师的这个野心确实过分,朝廷上的权力分配也是僧多粥少,哪能容你一个人乾纲独断?但是他若真能做成了,那么郭药师依然还是大宋的忠臣。
哪怕他老郭此后走上曹孟德的路子,那也该是十年、二十年后的事情了。
所以?就算今日就被他郭药师抓了,自己也不至于落下变节的名声。依然可以在朝堂上留下容身之地,甚至还能与他郭药师等辈继续斗智斗勇。
不是你郭药师想作曹操就能做到的,昔日的恒温也相做曹操,可他做到了吗?还不是被谢安之流活活耗死了!谢安啊!“但使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
谁敢说谢安当年,也要在恒温面前逢小做低了?
何况大宋与士大夫共天下,郭药师完全可以“制科”一下,比如就象张叔夜、安兆铭、马扩、赵子庄那样子,也弄个士大夫的身份嘛!
安兆铭此前在海州干的事情,可是一点士大夫的形象都没有。但他参加科举考了状元郎,所以他就是朝廷士大夫,就能把不是士大夫的郭药师玩得团团转!
所以,耿南仲和李刚难得又在同一个话题上取得共识。先把李棁、郑望之扳到,至于白时中、李邦彦,那是太上皇的旧臣,官家自然会给他们谋个去处,根本不劳咱们费心。
剩下的人?嗯嗯,张邦昌、吴敏而已。围绕对郭药师的战和,朝廷上再次吵成一片。这次无论主战还是主和,都开始青睐官家车辇东巡狩猎的主张。
官家不在汴京,郭药师就绝无可能决堤灌水。他也未必愿意守着南城门眼看官家出巡不去追赶的道理。如此,汴京自安也。
但是这样,又有新的问题出来。谁从扈,谁守城?官家都走了,那么所谓汴京守城云云,却是个得其名,而不需担其事的尴尬角色。
因为留下的人,无论战和,都没有好果子吃。主战就要面对郭药师的怒火,主和就要担上阿附郭药师的骂名,被士大夫阶层抛他出来,以平息天下人的非议和怒火。
所以,究竟留下谁据守汴京,总领善后,却还要大费周章。
要说李刚已经领了汴京守城防御使的差遣,自然要他留下。然而李刚却绝对不愿留下,他要领守城防御使的差遣,为的执掌军权,保全大宋社稷安危。
官家既然东巡了,那么他这个守城防御使自然也要扈从官家出行,因为汴京的兵权在他手里,不得不如此尔。再说了,有他和官家在一起,就阻止主和派的人胡乱影响国策。
赵桓也想要李刚、种师道这些敢战之人跟随自己跑路,吴敏这个枢密使掌机速房机密,自然也要带走。他的意思,却是留下白时中、李邦彦这样的臣子比较合适。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走不掉了,因为他爹赵佶已经被郭药师的手下大将,张令徽所部“护送”到汴京城下。
一同到达城下的,还有东道总管胡直儒,和他的数千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