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暖阁里,御前会议还在继续。
“皇上,”孙嘉淦道:“臣倒没有想得那么远,刘延清的品行方正人所共知,就是温春和的为官也还算清廉。”
“他没有收受一两银子,只因与谢文杰是同年故旧,为他的话所蒙骗,相信了孙二夫妇两人就是穷极无赖,意图敲诈。”
“谢文杰还说,按察署刚从府、县衙门里分出来自立门户没多久,如今为了这事闹得上下不得安宁,也让外人看着笑话,大家颜面上都不好看。”
“也是这话说到了温春和的心里,他才没有受理孙二夫妇的申诉。”
“皇上,”刘统勋这时开了口:“孙嘉淦公正直言,他的关爱臣心领了。”
“但这毕竟是刑部出的事情,衙门的官差丧尽天良,从上到下又尽都是些执法犯法、渎职贪墨之人,那温春和还是臣荐出去的,让臣实在是羞愧无地!”
“孙嘉淦上折子之前已经把都察院会同陕西检察厅重审案件的一应卷宗让人送到刑部给臣看过了。”
“这案子事实清楚,人证、物证俱全,一干人犯的口供也都吻合无误。但凡有一级官员能秉公审理,这些都是极易查明的。”
“当日跟着赵福去孙二家的四个捕快都能证实之前他的脖颈上没有抓伤,可是后来在孙二家门口,十几个人都看见了他脖颈上的伤痕,天底下有如此和奸的吗?何况还有那一包证物?”
“赵福如果没有做下伤天害理之事,深恐罪责难逃,又何必拿出大笔的银两向上司行贿?”
“臣没有更多说的,如果皇上还信得及臣,还让臣掌管着刑部,回去后从上到下严加整饬那是后话。”
“现在只想求皇上重重的处罚!这样臣心里还能好过些!”
“普天之下还有谁比你刘延清更能掌管好刑部!”黄越道:“你这话说的入情入理,孙嘉淦做的也是光明磊落,这才是真正的君子之交!”
“那孙二夫妇俩从西安一路讨饭来到了北京,又正赶上京师清理人口被挡在了外面。”
“两个人在数九寒天里熬出了腊月,熬过了正月十五,进京后先到了刑部,一连去了几次。”
“刑部值房的人每次都是同样的答复,这案子是县里判定的,就是有冤情也只能是在省里申诉,刑部不予受理!”
“夫妇俩走投无路之下,已经打定主意要双双投河自尽了,恰在这时遇到了一个明白人。”
“告诉他们说都察院刚刚设立了一个登闻司,或许能接这个案子,死马权当活马医,你们不妨去碰碰运气,这才到了孙嘉淦那里。”
“昨天接了孙嘉淦的折子,看完后朕就在想,若是孙二他们没碰到这个好心的明白人,若是登闻司再晚设立几天,永定河里是不是就又多了两个冤魂?”
“如此想下来,全国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孙刘氏这样的人?”
“皇上!”刘统勋猛的起身,“通”的双膝跪了:“都是臣辜恩渎职,放纵了属下,才有这样的冤案,臣恳请皇上降罪责罚。”
同为法司衙门主官,孙嘉淦和史贻直也双双跪了,史贻直道:“大理院主司案件的审判,臣又兼管着巡察司,发生了这样的事,臣也难辞其咎!”
见孙嘉淦也要说话,黄越打断了他:“你们都起来说话,朕不是在怪你们,朕是在反躬自省,国家法司改革本该再快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