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秋使劲伸个懒腰,觉得这会儿精神果然好了些,刚回家那会儿,连晚饭都不想吃,只想倒头就睡,这会儿最起码觉着饿了,吃饭的愿望战胜了对睡眠的渴望。
即便是精神有些不济,饭桌上苏挽秋还是发现了闫氏的不对劲,原本以为是母亲夸张,但现在看,丢了魂儿,这形容的还挺贴切,闫氏的确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用过晚饭后各自回家,也不好说话,苏挽秋只能拉着闫氏天南地北聊些有的没的,证明自己很“重视”大伯娘,来震慑苏义山。
果然,不知是苏义山良心发现,还是真的怕了苏挽秋,总之这一晚是平静度过了。
第二天男人们都要下地,苏挽秋就留下闫氏和自己在家里做饭,直到整个院子都没人了,她这才问道:“大伯娘怎么了?”
谁知不问还罢了,这一问,闫氏竟是泪如雨下。
苏挽秋这一惊非同小可,忙拉住她的手问道:“是大伯暗地里欺负了你?又或者将你打出内伤?这还了得……”
闫氏见她误会,这才忙摆手哽咽道:“不关当家的事,从上回后,他对我很好。我……我是自己心里难过。”
苏挽秋撇撇嘴,大伯很好?这话就听听罢了,于是疑惑道:“既不是大伯,大姐大哥三弟也都正常,好端端的大伯娘难过什么?”
闫氏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好一会儿,才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对苏挽秋道:“上次你来拉架,应该也听见了你大伯的话,知道我是青楼出身了吧?”
“呃……”苏挽秋有些尴尬,但很快就点了点头,既然是闫氏自己提出来,自己总不能装糊涂。
闫氏苦笑一声,擦擦眼泪,点头道:“没错,我原本是青楼里一个妓女,当年因为貌不惊人,虽然过得清苦,好歹也没遭那么多罪,和你大伯……后来他就为我赎身,在青楼女子中,我这就算是命好的。”
苏挽秋叹了口气,轻声道:“都过去了。”
“我也以为都过去了。”
闫氏一边擦泪,那眼泪却仍是源源不绝,她哽咽道:“即便那天晚上你大伯提起,我也没有刻意去想那些不堪的过往,不然哪里还能活?可谁知老天不放过我,偏偏让我又遇见她,偏偏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我……我这心以后还怎么过得去?”
“大伯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给我听,我能帮你的一定帮。”
苏挽秋握住闫氏双手,闫氏哭了一会儿,方又擦干眼泪,哑着嗓子说道:“我那会儿年轻,长得又不出奇,不能给老鸨赚多少钱,就总被她责骂,别人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时有欺凌。幸亏那时候她是院里的四个美人之一,见我可怜,便护着我,常接济我点银钱吃穿,我这才熬到你大伯来赎。后来家乡遭灾,我们逃难到这里,本以为一辈子也遇不上了,哪成想前日我进城,走到百花楼后面,你大伯和大哥他们去摊子上买东西,我觉着有些累,就在台阶上坐了……”
她说到这里,面上竟流露出几丝恐惧,喃喃道:“我坐在那里,忽然身后有人喊我,我回头一看,是个老女人,一开始我没认出来,但她叫出了我的名字,她比先前老了太多,我好容易才从那眉眼依稀认出她,她走路很不灵便,说是一条腿被打瘸了。说我被赎身后,她也被一个富商赎回去做小妾,先前几年还算顺心,大妇对她也还好,可后来大妇死了,她年老色衰,富商又娶了新夫人进门,将她们这些旧人都发卖了,她就被卖在这百花楼,因为年老不能接客,就……就只能伺候那些喜欢……喜欢凌辱虐待的客人,到如今伤病累累,眼看没几天活头……”
说到这里,不由又放声大哭,拉着苏挽秋的手叫道:“三丫头,你说得没错,我们女人太难了,太苦了,呜呜呜太苦了……我的命等于是她保下来的,可我如今……如今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我可能连她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让我遇见她?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