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州城三十里开外,有一条极长窄沟。
窄沟两侧是漏斗状的两人高斜坡,不高,但难以攀岩。
斜坡正中间,是一条只能容纳一辆马车直行的土路。
因为这里时常有山贼埋点收取保护费,所以这处窄沟又被过往的商队们称之为散财沟。
个中辛酸,只有关起门来自己知道。
蓉州渝州两地商贾都曾上书官府请求庇护,却因为重农抑商的传统作祟,所以朝廷经常是对其爱答不理。
最后迫于西北整个商会的压力,最近这两年,两州军府方才联手清理了周围一带的匪患,还了商人们一个安宁。
今日,一辆灰色的马车缓慢驶进了散财沟。
灰色马车吱呀吱呀的压在土路上,碾碎了一个又一个土疙瘩,扬溅起黄色尘土。
当灰色马车驶到窄沟中间时,数十只粗大弩箭从看不到的地方倏然射出!
堪比成年人手臂粗细的弩箭在沟顶,编织出了一张死亡之网。
弩箭裹挟着破风声,一根又一根扎进灰色马车之中,穿透车夫的胸腔腹部,钉穿马头,刺破马肚。
沉重的马车,连带着车夫和骏马,像纸盒般被弩箭轻易掀起撕碎,扬起大片血雨。
马车被弩箭射的在飞在半空中翻滚了几圈后,重重摔在地上。
破裂的马车扬起大片黑色粉尘,摔裂成一地碎片!
近百名蒙着面,手持各式兵器的黑衣人从两侧林间钻出,或近或远的围住了这辆破碎的马车。
围观许久之后,有一人上前查看。
然后,他眼神一变,声音惊恐愤怒,“车里没有人!只有黑火药,快逃!”
那是一个光头。
光头头顶上还有一个刀疤。
那是一个从右眼眉毛上开始,然后贯穿到其脑后的一条黑色刀疤。
这还不是最惊恐的。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就是男人的鼻梁,此前应该是被人生生削断,所以鼻梁处此刻只剩下两个黑色DY!
而他的嘴角,则是不知为何上下扭曲着,衬得他的整张脸歪歪扭扭的,更显恐怖。
我去,大哥你这在我老家那疙瘩演恐怖片完全不需要化妆啊……川越眼神一惊。
丁岚看着江户和川越眼中突现的复杂神色,丑陋到极致的脸上突然露出极端的愤怒。
他眼中爆发出浓烈的杀意与仇恨,声音凄厉的就像是野兽嘶吼。
“我这副样子很可笑吗?是不是很可笑!你们刚刚的眼神是在怜悯我吗?你们凭什么怜悯我?!”
一旁的川越嘴角扯了扯,鼻子因为震惊而皱紧,故而脸上多出好多道褶皱。
褶皱里,深叠着无奈。
他握紧右手还在滴血的长剑,压低了自己的呼吸声,以求等会在丁岚暴起中,能够最快作出反应。
丁岚疯狂扭曲的面容因为江户平静的话,突然停滞了一秒,似乎陷入了回忆。
瞬息之后,丁岚脸上的疯狂更盛,一股积蓄的更加浓烈的杀意便是瞬间喧嚣开来。
“你可知道,当年你的师父,也是这么一副孤傲的模样。”丁岚眼中仇恨毕露,充斥着血丝,“他好像一个天生的骄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那位。”
“没关系,这些其实都没关系。”丁岚顿了顿,眼中淌出了晶莹的泪珠,“因为他强,所以这些理所应当。”
“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睡了芊儿,更不该事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提裤子走人。”
丁岚握着长刀的右臂在隐隐颤抖,似乎在压抑着自己极端的愤怒,“他知不知道,芊儿后来怀了他的孩子,然后她因为未婚先孕,被家族浸了猪笼!”
江户沉默了。
他慢慢弯下腰,向着丁岚躬身重重施了一礼,“丁师姑的事情,师父有罪,此后他便戒了酒水,在剑崖面壁了十年。”
“十年不够。”丁岚眼中的疯狂敛下,“我要你们整个洗剑池为她陪葬。”
“所以您就将大唐西境的城防图卖给了西夏?”江户挺直了身子,眼中渐生出鄙夷与愤怒,“你可知道那年唐夏边境死了多少无辜百姓!”
“你洗剑池就在大唐,大唐不灭,你洗剑池如何能灭!”
丁岚哈哈大笑,笑得流出了涎水,“所以那年你那混蛋师父找到我,把我弄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那不舍得杀我的怜悯模样,真是像极了名门正派的侠义之士!”丁岚眼中的猩红弥漫,“我体内一直有残缺的剑意在撕扯着,时至今日,我自觉已经时日无多。”
“虽然我的境界已经跌落至五品。”丁岚咧开嘴,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但杀你们两个,绰绰有余。”
“听说那混蛋待你就像亲生儿子一样。”丁岚拖着刀,开始朝着江户一步一步走着,“那我就在临死前,让他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至少不会比前辈你当年差。”趴在地上的江户嘴角露出讥讽,然后左掌击地,身子腾起。
讲话时,江户右手握着剑隐在身后,声音平静,“您有我这般年纪时,有五品修为吗?”
“只会逞些口舌之利的废物!”丁岚眼神一寒,刀刃翻转至身侧蓄力后,朝着距自己不远的江户踏步斩去。
怪不得抽刀踹我……川越擦去嘴角的血丝,用长剑撑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努力观察着江户同丁岚的搏杀,准备找准机会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