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凝知道李长瑞的事情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让人去叫茗香把李长瑞带来曦玉宫。

红玉给李卿凝梳着发，问道：“夫人真的要见长瑞公子吗，若是夫人觉得心烦，交给风烬他们处理就好了。”

红玉也是担心李卿凝见到李长瑞以后，会又想起以前的事情，难得这两天夫人在大人的陪伴下打起一些精神来，红玉不忍再让那些人打扰李卿凝的清净。

李卿凝也没怪红玉逾矩的话，只是笑着道：“没关系的，不过是个孩子而已，而且无论如何，这皇宫中都是容不下他的。”

等迢迢回宫继位，李长瑞自是不能再留在宫中，一来是李卿凝不想看见他，二来也是为了李长瑞好。

李卿凝知道在宫中不受待见是什么样，她儿时身边还尚有李怀安和常嬷嬷的陪伴，而且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公主。但是李长瑞不一样，李长瑞要留在宫中的话，他只能是一个人，那些憎恨黎阙的人也会把仇恨都倾倒在他的身上。

所以与其在宫中苟且偷生，不如放出宫去隐姓埋名，普普通通地长大。

“夫人，长瑞公子带到。”外面传来茗香的声音。

红玉刚为李卿凝梳好发髻，为了遮掩住脖颈上的血线，所以李卿凝只能半绾着发，只可惜脸颊上的血线怎么也挡不住，还有那双血色的眼眸。

李卿凝对着镜子，侧着脸摸了摸脸颊上的血线，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丑陋，哪怕好看的五官也没办法掩盖住这些血线带来的缺陷。

红玉见李卿凝这般动作，便问道：“夫人，要不要用面纱……”

李卿凝摇了摇头，心情似乎还不错地开玩笑道：“这副样子去吓小孩不是正好吗？”

红玉：“……夫人开心就好。”

李卿凝唤了一声茗香，茗香带着李长瑞进了暖阁。

与之前在宫中做太子殿下时的样子相比，一时在云端，一时又落入尘泥。此刻的李长瑞瘦了许多，脏兮兮的脸上还沾了不知道哪里蹭到的污泥，额头上有茗香帮他包扎好的伤口，原本身上的龙袍被扒了下来，现在只是穿了一件不合身的圆领袍子，做工也并不精细，像是从边角料上裁下的。

李长瑞也才两岁不到，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现在他可以尽情的在父母怀里哭闹撒娇。

但正因为他是秦太后和黎阙的孩子，如今被剥夺了一切的他连哭都必须忍住，冷宫的人没有几个友善的，不过短短几天，就让李长瑞明白自己如果不听话的话，就会挨打挨饿。

李长瑞此刻咬着唇，眼中满是胆怯地看向李卿凝，在看到李卿凝的脸时，还是忍不住吓得一个激灵，脚步不自觉地往茗香身后蹭了蹭。

李卿凝将李长瑞的这些小动作都收入眼中，眼底划过一抹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李卿凝蹲下身来，向李长瑞招了招手，唤小狗似的道：“过来我这里。”

李长瑞身体一颤，他是记得李卿凝的，他记得李卿凝向他的娘亲还有爹爹挥刀的样子……

李卿凝见李长瑞见到她以后后退半步的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了一会儿，才见李长瑞慢慢往她这里走。

只是走的每一步都极为艰难，许是他脚上也有伤，所以李长瑞才走出去两步就在地上摔了。

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坐在地上哭时，这个两岁不到的孩子硬是忍住了眼泪，然后再从原地爬起来，继续往李卿凝那里走。

李卿凝眼眸微阖，她希望李长瑞以后做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李长瑞站定在李卿凝面前，身体都害怕地发抖，眼睛的眼泪也不受控地流了一脸，但依然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

李卿凝拿出帕子，一手扶着李长瑞的肩膀，一边给他擦脸，“知道我是谁吗？”

李长瑞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

是坏人。李长瑞心里这么想着，但也不敢说。

李卿凝沉默了一会儿，帮李长瑞把脸上的眼泪和脏泥都擦干净，看着李长瑞那双与黎阙几乎如出一辙的眼睛，眸光黯淡了几分。

“算了。”一个两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以后你不叫李长瑞了。”李长瑞这个名字已经从皇室玉牒中除去了，更何况这个孩子的父亲也不姓李。

“以后你就叫黎错吧。”

虽然这个名字很残忍，但是李卿凝依然觉得黎错不该出生。

黎阙以谋反之罪被诛杀，恕罪并下之后，为株连九族之罪，还有许多人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也难逃被流放的下场。要将黎错送回金陵黎家是不可能的了，黎家死的死，散的散，送黎错过去无异于让他去送死。

“去江南好好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