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位皇子无话,天周又坐回榻上,徐徐说道:“你二人顺着朕的思路,说说如何处置文卷上之事?”他用手指了指案上文卷。
二皇子便率先说道:“父皇仁德通天,儿臣受教了,禀着父皇的意思,儿臣以为,那冯氏思女心切,乃是天理人情,无须追究,慕华文锦是首恶,犯了杀头之罪,然而里面既有母子之情,也有兄妹之情,儿臣觉得让其罢官回家也就是了。”
三皇子也接着说道:“儿子顺着父皇的意思多想了一点,本朝颇多制度仍然沿袭部落法则,如子贵母死,铸铜人立皇后便是,在汉人看来,实属笑谈,然而这是祖宗家法,又不得不尊,说到慕华文锦,他胆大包天,虽然情有可原,儿臣认为还是应将其交付有司,从重议罪!”
天周看着三皇子,问道:“老三恐怕还想说,迫使未婚侧妃守陵,也是陋习之一吧!”
三皇子忙低头谢罪:“儿臣不敢!”
天周轻轻敲着榻上的小几,怅然一叹:“好啊!老二给他定性杀头之罪,却建议从轻发落,老三说他情有可原,是陋习之受害者,却要重重治罪,你们都长大了,敢跟你们父亲玩心眼了!是吗?”他突然大声喝问。
二人忙伏地叩头谢罪,天周看也不看他们,突然大喝一声:“来人,传旨!”
殿外宦官疾步上前,恭聆圣谕,天周快速说道:“传旨宇文化成,朕赏还他司徒府邸,让其在家好好思过。”
沉思一下,他又说道:“传旨慕华文锦,尔身为国家大臣,为何无法无天,竟敢冒充羽翎军士,私闯太子陵寝,何其丧心病狂,厚颜无耻!罚你在家思过三日,而后好生为朕带兵,如若再犯,朕必取你项上之头!”
说罢,他转身对两位皇子说道:“起来吧,你二人是朕的儿子,更是朕的臣子,如此说话,也无可厚非,到午膳时辰了,都去后宫,陪你们娘吃顿午饭吧!”
两位皇子躬身却步退至殿门,而后转身,三皇子谦逊地说道:“皇兄先请!”二皇子哈哈一笑,拉他的手联袂而出。
天周在榻上观之,满意地笑了。
二皇子到鄢妃寝宫之时,鄢妃已在门外望眼等候,二皇子心中一暖,快步上前,跪下施礼道:“儿子问母妃安!何敢劳母妃远迎!”
鄢妃慈爱地说道:“起来吧,深秋天气,穿这么点,太单了吧!”
二皇子鼻子发酸,起身扶她往殿里走去,心中诧异,娘已年过四十,依然身形款款,有形有致,倾世美颜,有嫣然之姿,隔袖扶她手臂,如抚过丝滑的温玉,身居其侧,如沐浣花之溪。
他边走边小声说道:“儿子年青体健,些许风寒,不要紧的,倒是娘,时时让儿子挂念。”
鄢妃温语说道:“娘居深宫,何须挂念,皇上召你,所谈何事?”
见二皇子犹豫,她便在桌旁落座,挥手命令宫人:“都出去吧,我们娘俩吃饭,要那么多人陪着做什么?”
见宫人出去,二皇子便在她身旁坐下,就把天周召见的情形说了,鄢妃凝眸沉思,良久方问道:”你如何看?“
二皇子叹道:“父皇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对宇文化成看似赏还府邸,但让其思过,而且居家,其实处罚更甚,对慕华文锦倒颇有回护之意,圣旨虽然骂得狗血淋头,其实就是个下不为例,不过毕竟没有赦了宇文燕,算是维持现状吧!“
鄢妃眸中波光微闪,轻轻笑道:“皇儿能虑到这一层,已属不易,你父亲口称仁德,其实精明不输秦皇汉武,你跟着他,虑事要比常人更深一层才是。”
二皇子不解,问道:“难道儿子还未摸透父皇心思?”
鄢妃忧虑地说道:“还记得你二十二岁生辰之时,皇上抄斩拓巴升满门,你我都懵懂不知,若非慕华博点我,我至今蒙在鼓里,今日之事,虽未明说赦了宇文燕,其实是想让你们兄弟先提罢了。”
二皇子心中一惊,问道:“母亲何出此言?”
鄢妃正容说道:“你和老三,此刻母子团聚,享天伦之乐,那宇文燕幽闭三年,又该不该母女团聚?皇上训诲半日,又是天理人情,又是仁义道德,难道是对牛弹琴?”
二皇子怔住,随即醒悟,却不解地问:“父皇何不直接下诏?”
鄢妃斜他一眼,百媚丛生:“当初即是皇上亲自下诏,迫未婚侧妃为太子守陵,他贵为天子,难道出尔反尔?”
二皇子醍醐灌顶,随即忿忿不平:“孩儿明白了,只是如此一来,少了制约文锦之利器!”
鄢妃正容说道:“皇儿不可任性,当初幽闭宇文燕,即是你之谏议,今日赦免她,最好你来先提,待你做了皇帝,再意气用事吧!”
二皇子何其聪明,有何不知,便说道:“娘我知道,不过说说而已,儿子今日便去见父皇,谏议赦免宇文燕。”
鄢妃慈爱地笑了:“蠢孩子,如此岂不是告诉皇上,是娘教你的,你父皇虽然疼我,若知道我干政,一样不饶,岂不累及于你?”
二皇子也自失地一笑:“儿子着急了,儿子过几日再劝谏父皇!时移而事异,当初囚她,有囚她之情,今日赦她,有赦她之理,哎!不仅宇文燕,其余两位侧妃,也一并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