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华若颜纵马踏着碎步,骑行在广固宽阔的街道上,八名护卫,紧随其后。
春雨如丝,春燕衔泥,杏花美酒,春回大地,若颜仰脸,俏皮地摘下毡帽,让清凉的雨丝滴落脸上,无比清爽,随即展颜一笑,对身旁的孔镶说道:“书呆子,把帽子摘了,淋点雨有何不好?”
孔镶看着她梨花般娇嫩的脸庞,心中丝丝颤动,温厚地一笑,温声说道:“公主雨天骑马,已是不该,再摘了雨帽,若是生病,如何是好?”话虽如此,还是学她的样把帽子摘了。
若颜这才满意地笑了:“这就对了,你我夫妻之间,说话何须如此客气,你文质彬彬,一脸书卷之气,我就喜欢你一本正经讲理的样子,可你也太过文弱,若再有点英武之气,岂不甚好?”
孔镶笑了笑:“你我虽是夫妻,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行。”
若颜笑着调侃道:“你虽是圣人之后,也不用把圣人语录成天挂在嘴边,我说英武之气,就是不让你讲那许多规矩!”
孔镶被她抢白,竟无言以对,她喜欢自己讲理的样子,自己又何尝不喜欢她不讲理的样子。
片刻之后,便至皇宫,孔镶终于有机会扳回一局,便说道:“公主且看,皇上将这皇宫,命名双圣宫,还不是为了弘扬孔孟之道。”
若颜一脸柔情看着他,眼中满是疼爱:“知道啦,知道啦,你说的都对,我的大才子。”便翻身下马,走进候见厅,与等候的众位皇子见礼。
她熟不拘礼,只略一点头,叫了几声:“大哥、二哥、三哥。”便站一旁,让位置给孔镶。
孔镶圣人之后,如何敢苟且,便恭恭敬敬,双手打拱,长袖及地,一揖到底,从慕华若离、慕华若曦、慕华若谦身前一一走过,口中问候不停:“问大千岁安、问二殿下安、问三殿下安。”
若颜见他一丝不苟,长袖几乎拖到地上,不禁咯咯直笑,帮他把袖子挽起,对几位兄长说道:“三位哥哥慢等,我先进去。“
孔镶见她要独自进宫,稍显局促,他实在不知如何与三位皇子相处,见若颜并未体会自己心思,自顾走了进去,便无奈站了几位皇子几步之外。
慕华若离是长子,战功卓著,已封了王爵,甚是疼爱这个独生妹子,便对孔镶说道:“孔郎不必在意,颜儿一向如此,你与我们一起等候便是。“
慕华若曦是次子,却跟若颜一母所生,自然十分亲近,便拉了孔镶过来。
慕华若谦是玉妃独子,玉妃虽然极受宠爱,他倒也十分和蔼,见孔镶直直盯着若颜的背影,便调侃道:“孔郎何不随颜妹一起进去。”
孔镶稍微红了脸,正色说道:“君王不召,何敢擅进?”
若离便训斥道:“若谦休要调侃,父皇此刻在后宫,我等不奉诏尚不可入,他一个外臣如何能进?”
若颜走进宫门,眼前豁然一亮,广阔的天街,水色茫茫,镜子一样,两行禁军钉子一般肃立,从宫门一直延伸到丹墀之上。
她整了整毡帽油衣,便快步向前走去,越过天街,上到丹墀,绕过正殿,向殿后走去。
宫里来往穿梭的宫人护卫,眼见是她,都会心一笑,避让施礼,宦官统领远远看见,便大声禀到:“公主,皇上在玉妃宫里。”
若颜心中一沉,不再多想,大步向前走去,从殿后台基迤逦而下,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眼前便阔然一爽,极目之处,水天潋滟,竟是一个浩淼的湖面。
双圣宫的后宫,却隐在湖心的岛屿之上,此刻春风拂面,春雨绵绵,风抛柳絮,水送浮萍,极目观之,烟波浩渺,水色长天,非人间之气象。
若颜虚着眼睛,痴痴地看着这迷人的风光,心中一叹:可惜孔郎无缘见这风光。
她踏上逍遥渡,顺着长长的廊桥,往后宫走去。
慕华孤在玉妃的陪伴下,正踱着步往前殿走去,远远看见若颜快步走来,便面含微笑等着她。
若颜远远看见,疾趋几步,上前双手打拱,就要跪下行礼,慕华孤一脸疼爱,笑着说道:“免了,见过玉妃。”
若颜极不情愿,敷衍地打了一千儿,快速说了句:“问玉妃安!”便走到另一侧,扶着慕华孤的手臂往前走。
慕华孤便笑了:“朕还没有老到要人扶罢?”
玉妃轻轻一笑:“陛下龙马精神,宝刀未老。”
若颜听她言语肉麻,心中不屑,却说道:“孩儿想请父皇一个恩典,不知父皇可否答应?”
慕华孤慈爱地看着她:“说来听听。”
若颜俏皮地笑了笑:“孩儿想请旨,让孔镶进后宫观瞻景致,他是父皇女婿,可是却连老丈人家后院都没来过,实在说不过去。”
玉妃撇了撇嘴,说道:“放在寻常人家,这是极平常的要求,可咱们是天家,休说一个外臣,就是几位皇子,不奉诏也不得擅入后宫,他一个外姓男子入后宫,我们是否还需避让?”
若颜怒极,双眸如冰,冷冷说道:“我与父皇说话,请玉妃自重!”
玉妃气极,喝了一声:“你!”却无话可说,皇家规矩,君王不问,不得擅自插嘴,她的确违规在先。
慕华孤轻轻笑了一下:“那个书呆子,呆头呆脑,若非圣人之后,且是当今衍圣公世子,我如何会答应把你嫁给他,你却偏偏喜欢!但玉妃所说颇有道理,颜儿所请不允!”
玉妃轻蔑地笑了一下,若颜却不依不饶,摇着慕华孤的手臂,撒娇道:“父皇,你就答应嘛,回去之后,让他写一篇美文歌颂父皇。”
慕华孤被摇得臂膀发酸,无奈地说道:“好啦好啦,告诉他,只能在廊桥上观景,不得进入后宫,否则,让侍卫拿住,当场斩首!”
若颜心中惊喜:“谢谢父皇,我一定带到,父皇且逍遥,我去看我娘。”说完,一溜烟跑了。
慕华孤无奈地摇了摇头,玉妃轻轻说道:“若颜公主已经成婚,还这么轻佻,皇上何不训诫?”
慕华孤脸色一沉,喝到:“玉妃当心,你只需管教谦儿,其他皇子无须操心,朕给你儿子取名若谦,你难道不明其意?”
玉妃吓了一跳,忙蹲身一礼,告饶道:“臣妃有感而发,请皇上恕罪。”
慕华孤微微一笑:“起来吧,你也没有恶意。”
皇宫正殿,忽然乐声轻启,编钟磬缶,悠扬穿透。
一名宦官便疾步走到丹墀前沿,顺着空旷的天街,对着宫门的方向,扯着尖利的嗓子大喊:“皇上升殿,百官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