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乘轿子随行,尽管文锦极力催促,朔军行进依旧缓慢,到第五日晨起之时,方行军一百五十里,却迎面撞上了前来堵截的宴军。
秋收已过,青纱帐不复存在,广袤的平原之上,朝阳照耀之下,若颜督军一字排开,远远观之,如城墙一般。
司马兀纵马立在文锦身旁,由衷叹道:“宴军人马,果然雄壮!”
文锦却心中忧郁,若无青纱帐掩护,如何在千里平原纵横?这两万子弟,如何能全身带回平城?
他觑眼观看片刻,便下令:“重矛前置,百人一行,百行一阵,衍圣公轿子置于阵前,夫人轿子摆在两阵中间,碎步前进。”
说罢,驭马轻驰,率队前行。
双方距离两箭之地,文锦挥手命停,只带了司马兀纵马上前,对若颜与孔镶打拱一礼,说道:“公主,孔郎,别来无恙?”
若颜未及搭话,身旁一人忽然冷冷斥道:“你率军犯我国境,还不下马受死。”
此人文锦并不认识,便冷笑一声:“你是何人?我与公主叙话,你竟敢插嘴!”
孔镶忙喝到:“朔军休要无礼,这是二皇子,若曦殿下!”
文锦心中一惊,给若颜惹麻烦了!若说自己认识若颜,倒在情理之中,可认识孔镶,却在情理之外。
若颜见他不语,便说道:“还不下马受降!父皇已经分兵,前来围剿你等,此地距边关千里之遥,你如何能够回去?”
文锦听她暗语,心中长出一口气,自己日夜操劳,千里纵横,宴军终于分兵,叔父稍加配合,前线战局便可缓缓解之。
他便微笑道:“我军此番前来,并未攻城略地,只是迎衍圣公至朔国传道而已,衍圣公乃天下人之衍圣公,并非宴国之私,你等若识相,便快快让道。”
说罢,他向后一挥手,伍国定即率一千军士,护卫衍圣公轿子缓缓向前,至文锦身旁停下,而后命管家掀开轿帘。
“父亲!”孔镶一声惊呼,随后大声喝骂:“慕华文锦!我敬你是条好汉,你竟行如此下作之事,竟敢劫掠我父亲。”
文锦在马上微微颔首,微笑着说道:“原来你便是孔郎,孔郎休慌,我已拜衍圣公为师,学生有请老师,如何能说劫掠?不信,你问你父亲。”
衍圣公在轿中喝骂:“你拜我为师不假,可天下哪有强行请客之理,你干脆杀了我!”
文锦笑道:“先生稍安勿躁,我若对先生无礼,岂不是禽兽不如!”
衍圣公赌气说道:“你如此行为,与禽兽何异?”
文锦正色道:“禽兽也罢,总好过禽兽不如。”
若曦早已焦躁,喝到:“谁耐烦在此与你斗嘴,丞相早已料到,你必会劫持衍圣公,特命我前来堵截,今日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带了衍圣公西去。”
说罢,他回头命道:“上官隼,带人夺回衍圣公!”
上官隼早已跃跃欲试,点齐兵马,便要冲突而出。
孔镶一声惊呼:“二殿下不可!”
若曦那里肯听,怒目瞪视上官隼:“还不动手!”
若颜突然怒喝一声:“谁敢!谁若害孔郎父亲,我亲手宰了他!退下!”
上官隼惊惶不已,不知所措。
文锦在对面马上冷笑一声,揶揄道:“蠢货,后阵之中,夫人也在,你抢了衍圣公,难道让他二人两地分居?”
若曦咽了一口唾沫,骂道:“无耻!”
若颜心中偷笑,却凛然命道:“听我命令,闪开通道,放他们过去!”
若曦怒道:“颜妹,你这是放虎归山!都不许动,丞相有命,务必堵住宴军,等父皇回师。”
若颜冷冷一笑:“丞相又如何?我是宴国公主!父皇谕旨,除铁翎甲士之外,后方军队,尽数听我调遣,违令者斩!退下!”
说罢,举手一挥。
她常在军中,威信远高于若曦,见她下令,宴军便如铁铧犁地一般,向两边闪出通道。
文锦命伍国定:“收阵,四人一行,沿直道前行,我殿后。”
伍国定命人紧紧护住衍圣公轿子,从宴军阵中穿了出去,文锦驭马闪至孔镶身旁,目送大军蛇一般向前缓缓滑去。
夫人司马氏轿子经过之时,孔镶声音哽咽,叫了一声:“母亲!“
若颜在马上行了一个万福之礼,也叫了一声:“娘!”
司马氏眼光柔和,却先对若颜温语说道:“公主不必拘礼,你二人不要忧心,你父亲这位弟子,虽是将军,还算知礼,不会为难我们,镶儿跟随公主,要好好保护她,你二人何时给我添一个孙子?“
文锦在一旁暗笑,天下母亲,都是这般啰里啰唆,絮絮叨叨,两军生死对垒,她心里想的却是抱孙子!
若颜脸颊微红,不知如何回答,孔镶便埋怨道:“娘,你如何又是这般说话,这么多人,颜儿都不好意思了。“
文锦见这般温馨亲情,心中着实不忍,命司马兀率军继续前行,不必等待,却对司马氏说道:“夫人若是不舍,便留下吧!“
司马氏却斥道:“衍圣公在前面,我如何能丢下他一人,再说,我自嫁入孔家,从未出过远门,这几日餐风露宿,虽然辛苦,也欣赏了无边景致,这广袤的秋野之原,竟是风光无限,晨起炊烟,落落晚霞,砖房茅屋,离离农家,岂是孔府可比的?你抢我出来,又中途抛下,是何道理?“
文锦听得目瞪口呆,若颜与孔镶却是心中暗笑,文锦便道:“夫人有此雅兴,文锦岂能不成全?“说罢,挥手命军士起轿。
直到日上三竿之时,朔军方尽数通过,文锦在马上对若颜、孔镶一拱手,又对若曦略一点头,便催马跟在队伍之后,慢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