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疆苦笑道:“我倒劝他起来,他也得听啊!”
文锦压了压火,咬牙说道:“你进去告诉他,他这样只能激怒皇上,让他回房中听信,我必能救下太尉!”
宇文疆又是一声苦笑:“公子岂不是为难在下?此时我如何敢内外传话?”
文锦沉默不语,片刻后忽然对宇文疆双手一拱,语气之中已经带了哀求:“让军士帮他撑一把伞,拜托右兵卫。”
宇文疆也叹了一口气,诚恳地说道:“何需你来提醒?他一向跟着我和左兵卫习武,我看他也如兄弟一般,他府中遭此大变,我也心中不忍,几次要为他撑伞,如之不让啊!”
文锦心中焦急,如汤沸一般,又抬头看了看如之,随即向宇文疆一拱手,便打马飞奔而去。
径直来到二皇子府上请见,门官进内禀报,片刻即回,语气平淡地转述二皇子原话:“昨夜劳乏一晚,彼此都累了,文锦回府歇息去吧。”
心中一沉,不顾浑身已被雨水浸透,又飞马前往三皇子府中,却被门官直接回拒:“殿下回府之时便吩咐,除非有圣旨,一律不见外客。”
文锦心中悲凉,隐隐觉得此事已无法挽回,心中玄幻迷离,不明所以,何以一夜之间,便生出如此泼天大事?
脑中浮现如之在雨中那簌簌的身影,他心中一横,便拨转马头,向皇宫奔去,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为如之讨回公道!
至皇宫正门,向侍卫说明来意,侍卫首领见是文锦公子,倒不敢怠慢,忙命人飞奔去后宫请旨。
片刻之后,侍卫领着宦官出来传旨:“皇上说了,文锦不回府歇息,为何到处瞎跑?显自己能耐吗?着侍卫送其回府,不得四处生事!”
文锦听完,不禁悲从中来,两位皇子拒见,分明是撇清自己,皇上这道口谕,看似训诫,实则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怕自己卷入这可怕的漩涡之中!
私自调兵,谁碰谁死!
自古以来,这是皇家底线!
他心中雪亮,若查不出真相,乞伏仕难逃活命!
皇上年迈,极怕有人谋反,必定要杀人立威!
正在暗自神伤,侍卫首领已在一旁催促,文锦无奈,只得翻身上马,随侍卫回家。
天周午后小憩片刻,又吃了几粒冰镇的葡萄,便觉精神爽朗,元气回归,派人打发走文锦,嘴角兀自带着笑意。
他命人将朝中众臣平日奏折各取一份,平平摆在案上,手拿那份假谕旨一一比对,嘴里喃喃说道:“好手段!以假乱真,竟是一人模仿两人的笔迹。”
秃发玄在外面值守,见皇帝似乎心情尚可,便入内禀道:“皇上,乞伏如之请人转奏,说要面见皇上。”
天周愣了一下,随即叹道:“如之?关如之何事?派人告诉他,让他不必惊慌,此事与他无关!”
秃发玄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又禀道:“皇上仁慈通天,如之必然感念,不过事涉其父亲,如之还是想请见皇上,为表明心迹,他一直跪在雨地里,已经一上午时辰。”
天周“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谕旨,突然又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随即“嗯”了一声,咬牙说道:“他这是胁迫朕!既如此,传他进来!”
如之进宫之时,天已放晴,落日余晖暖暖地照在天街,空中彩霞满天,地面积水如映,光影交辉,有一种奇幻的瑰丽。
一夜未睡,又被雨淋透了身子,炎炎夏日,他却如在冰河前行,身上已经冻透,胸中却热浪滚滚。
头重脚轻、晕晕沉沉之间,随着宦官一路来到西偏殿,见皇帝坐在榻上,如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酸,普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嚎啕不已地哭泣道:“皇上,臣父冤枉!”
见他脸色蜡黄、神情委顿,仿佛大病初愈的样子,天周也是悚然动容,忙吩咐宦官:“如何弄成这样?去,给他换一身干净袍子。”
如之浑身透湿,水珠顺着袍摆不停滴落在地,片刻便汪出一片水渍,却倔强地拒绝了宦官的搀扶,禀道:“皇上,臣不冷,若能换来臣父清白,臣再冷也不怕!”
自古君有赐,臣不辞,天周见他婉拒皇恩,心中不悦,便冷冷问道:“你何以断定你父亲无罪?”
如之此刻神思空明,心中却一片馄饨,一心只想为父亲脱罪,竟脱口说道:“父亲已经知道新皇人选,只需坐等其成,又何必冒着灭族之风险,干这假传圣旨之事!”
仿佛一声炸雷,惊得天周心胆俱裂,再没有任何言语,比这句话更激荡他的心情——想不到案子竟然越问越大!
乞伏仕竟然参透天机,窥探自己心思,窥视帝国最高机密,自己还没死,他就想投靠新主子!
无论他猜得中与不中,只要稍有泄露,两个皇子都会如疯狗一般开始撕咬,甚至称兵造反,逼宫夺权!
他绝无再活之理!
天周努力平静下来,熄灭了脑中嗡嗡的声音,挥手命宦官和侍卫退下,却换了笑容,和悦地问如之:“新皇何人?说来朕听听!”
如之脑袋迷迷糊糊,以为皇帝被说服,便更加虔诚地说道:“父亲并不让臣知道,只说让臣按他的吩咐行事。”
天周更是深信不疑,立即拿定主意,杀心陡起,却平静地安慰如之:“你去吧,让宦官带你去御医馆,好生调理!你的话,朕听到了,你的心,朕也知道了,朕不是滥杀之君,稍后会有恩旨给你。”
见如之退出殿外,渐渐远去,天周突然脸色阴沉,面带杀气,沉声喝到:“左兵卫何在?”
秃发玄应声闪入:“臣在!”
“你速去太尉府,将乞伏仕带至天牢看管,记住,单人牢房,优礼相待!不许惊扰,不许探视,无朕旨意,苍蝇也不许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