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筵宴结束。
正值傍晚,昏黄的霞光披盖在整座城市。
回军营的回军营,回府的回府,奉旨进宫的进宫,世家居所的街道上,阿虚趋步跟在郁欢身后,姑娘提着酒壶喝得醉醺醺的,不知将要去哪里。
最终,停在郁府门前。
一别一年,守门侍卫都换了一轮,但现在谁不认识这位姑娘呢,郁家嫡女、太子妃、骠骑大将军,位高权重,侍卫正想通报,却见郁欢摇头,“不用了。”
她遥遥望了一眼无人的正院,落魄地离开。
走着走着,竟走到了九皇子府,先前席间顾绎心已经出席,看来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虽不成气候,但好歹还活着。
她示意阿虚去敲门。
如今的九皇子府无人登门,稍微有点品级的官员都不愿和这位扯上关系,郁欢势越大,顾绎心便越惨,那些往事被挖出来,顾绎心和郁嫣然都和郁欢有过节。
大门被打开。
管家想撵人却又不敢,只得虚伪得说道:“郁将军,九皇子未在府中,九福晋卧病在床多日,恐失了礼数。”
“无妨,我进去等。”
郁欢迈上阶梯,她未递拜帖贸然登门又能拿她怎样呢,府中的路她并不熟悉,过了那么多年,逸王府的路都记不清更何况皇子府。
行至正厅时,顾绎心正在和人攀谈。
管家呼吸一紧,心里直道大事不妙。
“皇弟好雅兴,此番我登门会不会有些唐突了?”郁欢跨过门槛,信步走进,寻了个位置落座,一袭黑长袍衬得她的皮肤更加雪白,一年的征战似乎并未带走她任何风华,她微微挑眉,看向那个陌生男子,“这位是?”
那男子涨红了脸像贼被抓了一般,“忽然想起在下家中还有急事,再耽搁下去恐有大祸,郁将军,恕在下失礼,告辞。”
郁欢颔首,望着那男子疾行的背影,语气中带着轻视,“原你已沦落至这种程度,也对,商贾最是有钱,捐几个芝麻官为你所用倒是不错的计划。”
顾绎心咬牙,耐着性子道:“郁将军的光临真是令我这寒舍蓬荜生辉啊。”
“确实。”
郁欢歪头对上他的眼眸,没再虚与委蛇,那眼神活像毒蛇的眼神,令人心发寒,“你没机会东山再起了,顾绎心,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还害怕失去什么?”
顾绎心一时茫然,“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你想怎么报复我随你便,只是郁欢,我和你应该没那么大过节吧,郁嫣然造得孽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些陈年旧事又想了起来,郁欢问道:“你还记得吗?那年寒山寺外你惊了一个姑娘的马车。”
顾绎心蹙眉,“是你。”
他记不得了,只是这样猜测。
郁欢回眸看了眼院中的木兰花,“记是关婕妤从前受宠时被封为兰昭华,慧智兰心。数年过去,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的话题转移很快,似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顾绎心急了,怒瞪着她,“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
郁欢莞尔一笑,起身,他越愤怒她越高兴,那种无能为力的滋味肯定很好受吧,“你不是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吗?”
说罢,她转身离去。
无能为力的看着母亲含冤而死,那种感觉化作绝望,回看今朝的处境,想必痛彻心扉,她想他死一直都是轻而易举,可死是解脱,她要看他生不如死。
没有希望,只有绝望。
离开九皇子府时她把酒壶倾倒,仅剩的一些酒倒在府门前,淋湿了地砖,而后顺手把酒壶丢掉。
“郁小姐。”
一辆马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里边的人只唤了一声称呼,马车便又行驶起来,郁欢回应道:“林大人。”
一车一人分道扬镳。
天色渐晚。
郁欢漫不经心地往宫里走,一年时间,竟恍若隔世,她下了好大一盘棋,用尽毕生所学拼上身家性命,现在,终于要收尾了。
她不禁去想大仇得报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可她想象不出来,最后她问阿虚:“若是有一天你亲手杀了我替家国报仇了,你会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