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笑了,带着苦涩。
“裴寂,你被骗了。”
裴寂将军一时间后背渗出冷汗。
趁裴寂失神之际,曹子卿突然抽出剑,一把刺入桃东南的心口。
待裴寂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怒了。
“曹子卿!你放肆!!”
只见曹子卿一把抽回剑,冷漠地擦拭着剑上的鲜血。似乎是嫌那血脏。
他嗤笑一声,再不似从前那般装得胆小怯懦。
“裴将军,你太蠢了。我就不陪你玩了,我还要去找人呢。”
曹子卿提着剑,就要离开,他要去杀祁无忧,那个灭了他满门的仇人。
桃谋士虚弱地向后倒去,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带走。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住了裴寂的衣袍。
他虚弱咳着血,“我自知罪劣深重,劣迹斑斑。”
桃谋士又猛地吐出一口黑血,他继续艰难地说着。
“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裴寂此刻十分颓唐,他从未这般被人戏弄过,他痛恨,绝望,又自责……
“你说,东南。”
桃谋士嘴涌着血,突然绽放了笑容,那是少年般明朗清澈,就像他初次见到祁无忧那般,少年一身艳色长袍,被祁无忧死死牵着。那俊眉飞扬的阴戾少年只对他笑了,他站在阳光下,是那么温暖,他说,“以后,你用不怕了,我祁无忧,会保护你的!”
桃谋士突然笑了,眼角又涌出泪来,混着血,犹如那年桃花树下,祁无忧站在树上,细细瞧着他,那花瓣落在他的唇角,树荫间透射的零碎光芒处,无忧的心全乱了……
“无忧…”
裴寂听不大清楚,于是他凑近桃东南的唇边。
裴寂闻言明显一惊,似是不可置信,随即又露出悲恸之色。
裴寂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语毕,桃东南便了却心愿般微笑着闭上了双眸,再没有醒来。
桃花凋谢了,少年的心思终究化为尘土,随风消逝。
………
曹子卿去寻找祁无忧的时候,发现房间空无一人。
“逃了?”
他眉头一皱。
“曹子卿,冤冤相报何时了?”
裴寂立在他身后,手里握着长剑。
曹子卿好笑地转过身看着他。
“他罪劣深重,难道不该死吗?”
裴寂眼神悲悯。他突然想起杏子烟说过,要答应桃谋士的条件,而且,那女子曾那般护着曹子卿,这女子,恐怕并不简单……
不过事已至此,他已经不想再深究了,他突然觉得很疲惫。
“杏子烟要我答应桃谋士的条件,我答应了。”
曹子卿似是没有想到裴寂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
“桃谋士要祁无忧活着。”
曹子卿眉头皱的死死的。
“子烟…原来这一切你早就算计好了…”
他喃喃自语。
裴寂突然问到,“你与杏子烟是究竟是何关系?”
裴寂诧愣片刻,突然悲戚地笑了。
“我之前化名鹤沉,她救过我的命,而且…我们都是被遗忘的人…之前,杏国何其昌盛,她与我,都是同命相怜之人…”
裴寂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当年,他与桃谋士桃东南随从祁皇,一举倾覆杏国,建立了祁国。
原来是前朝杏国,原来,有些债,不得不还。
“祁无忧,我必须得杀,否则我曹氏在黄泉之下,不得安息!”
裴寂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要杀祁无忧,那我便要杀你,你死了,那你妹妹又该如何呢?”
“……”
曹子卿沉默了。随后,他突然挥了挥剑,“那便来吧!”
话音刚落,门外城墙上,突然传来一阵笛声。
笛声悲戚,似在悼念这些死去的将士,一阵悠扬,士兵们都放下了长矛与武器。
裴寂和曹子卿的心似乎也得到了平静。
他们放下剑,抬头向外看去,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戴着白玉面具,气质清雅绝尘,不似凡中人。
他的发丝倾泻如瀑,长立风中,说不出的寂寥。
“那是杏国国师!”
“国师!国师竟然回来了!”
他们都听过那位国师的故事,传闻国师已修成仙身,慈悲怜悯,在百姓心中如同神祗。
笛音落,天空突然下起了磅礴大雨。
雨滴落在地面上,清洗着那罪恶,血也慢慢流淌,汇成一条小沟,流进那宫墙细柳里。
………
曹子卿收回了剑,看着那落魄的白影,不知在想什么,他觉得那人很强大,但又说不出的清冷孤寂。
陪着他的,仿佛只有那玉笛。
“我回去了。”
曹子卿突然开口道。
裴寂挑了挑眉,疑惑道。
“不打了?”
曹子卿走出门去,立在雨中。人的确容易被仇恨蒙蔽,贪欲永无止境。但是人也是具有神性的,某一个瞬间,那神性便凸现出来。
善与恶交织,才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吗?
“不打了,我要回家了。我妹妹还等着吃饭呢。”
裴寂笑了笑。
“再见。”
曹子卿嘲讽似的笑了,语气轻松。
“别再见了吧。”
………
战争平息了。
姬浮玉早已掌控了朝廷,他站在那龙椅旁,座位是空着的。
大臣们说,裴寂大将军诛逆有功,应当让他休息一段时间,调养身体。
于是兵权便到了姬浮玉手中,虽然那兵队早已被他换了血。
姬浮玉并未称帝,他只是说,以前朝皇室遗孤继承大统,为名正言顺。只是那位置迟迟空着,那皇室遗孤也不见踪影。
新朝建立,距今三年之久。
乐国,取和乐之意。姬浮玉掌权期间,扫四合,平息割据战乱,天下统一。
乐国昌盛,百姓和乐,一派太平盛世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大臣们说。
“国不可一日无君。”
“相国立储君吧!”
“相国,要不然,你来当皇帝!臣支持啊!”
户部尚书郭和附和着。
姬浮玉皱了皱眉,他的唇很苍白。看起来有一丝倦意,他觉得累了。
于是在一个清晨,他离开了皇宫,将一切政务都交给了裴寂大将军。
那是一个正直的人,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太行。不过裴寂身边还有裴启,也可以称作白鹤启,那人比他哥聪明,在百姓中也颇有声望。
……
长林和黑骑也都在宫中有了正式官职,姬浮玉的手下也都有了好的去处。
醉仙楼的掌柜没有被杀,她现在不做收集和发放情报的工作了,她只是成为了一个平凡的掌柜。
她叹道,“世道清明了,原来,我…错了。”
一切仿佛都得到了好的归属,墨花将军和谢清史在二年前成婚了,还有了两个小孩,模样十分可爱。
裴寂将军每天都在野外训练将士,朝廷政务都堆在了裴启头上。
“我要离开这里,回医楼去。”
白鹤启一脸绝望,他是个大夫啊!
………
于是他到处打听姬浮玉的下落,可惜,半点消息都没有。
这个人,好像从此消失了。
天虞山,云雾缭绕。
云华坐在树前,浅笑着,看着杏子烟给他写的信。
“夫子,这一个月我去南海了,我看到了好多鱼啊!鱼特别大,你看,是这个形状的,”
云华挑着眉,看向那信中的大鱼,活灵活现的。
旁边还画了一个桃心。
“夫子,徒儿想吃你做的鱼了。”
云华读完信,又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到玉盒里。
那盒子里有几十封信,一个月寄来一次。
那仙鹤从山下飞来,每次都能带来杏子烟四处游历的消息。
云华醒来的那天,没有见到杏子烟,他只是躺在曾经的床上,桌上放着一封信。
“夫子,我想…我想去山下四处转转,看遍这人间美景,你不用想我啦!或者,你想我了就看看书,写写字,再看看信吧!我每个月都会给你写信的!”
云华站在窗前,望着那杏花树,他不知为何,眼角突然滴下泪来。
那杏花比以往都要开得鲜艳,红的似血。
墨花将军唤回了仙鹤,这些信是杏子烟走之前交给自己的。
“阿花,我要离开了,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这些信,你从下个月开始,一个月一次,替我寄往天虞山。”
墨花将军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公主,你要去哪里?!”
杏子烟无所谓地笑了笑。
“不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
………
云华出了神,他望向床边那幅画,那是引起他心魔的画。
是傻徒画的。
那是一对璧人。
那日在幻境中,他立在那舟上,突然下雨了。
他望着身后那人,那是和子烟一模一样的人,但是那双眸没有焦距。
“夫子!快过来!”
突然一阵悦耳动听的声音从岸边传来。
她一袭红衣,撑着淡白色的伞,笑得明媚又阳光。
“傻徒?”
“夫子,快靠岸!”
云华有如大梦初醒,他划着船,到了河岸。
“傻徒,你怎么在这?”
杏子烟笑了笑,眼神都带着极度悲伤和不舍。
她扬了扬手,一把抓住云华的手。将他带下了船。
“带你回家啊!”
云华笑了笑。
“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