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此刻哪里还坐得住，直盯着莫仕真不放。

即便被这么多人盯着，莫仕真也依旧端坐在位子上，听得刘瑞问自己，这才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拿出一份卷轴，搁置在身侧，朝他微微一笑。

“刘将军不妨先瞧瞧这个，待刘将军观之，再谈可好？”

刘瑞没有任何犹豫，接过手下递来的卷轴，第一时间便展开来看。

可只一眼，脸色又是一阵惨白，捏着卷轴边缘的指节咯咯作响。

“先生好手段！”

这一句话，刘瑞字字咬牙切齿，对着莫仕真怒极而笑。

始作俑者，却还淡然地朝他彬彬有礼地回了一礼。

“刘将军谬赞。”

刘瑞如此动怒，皆因莫仕真呈上来的卷轴上，画的一张地图，赫然是他所在军营的全景布局。

整个兵营，从营前的岗哨、瞭望台、箭塔，一路标向最后方的辎重车队。大到兵营人数，营房位置分布，小到夫长所领麾下，刀盾厨具所藏之处。全都标列得清清楚楚。

连整个军队布局都能摸得清楚，何况只是一队辎重兵马？

刘瑞此刻才明白楚卓儒所图，很显然，他被耍了！

几日前，那些各种稀奇古怪路数的所谓使臣，根本目的就不在和谈，也不在三个使臣身上，更不单单是为了消遣刘瑞的时间，而是为了入营，记住他麾下的整个布局！

卷轴上的地图有着明显的拼凑痕迹，字迹画功也精浅不一，根本就是那些被放进来的人，一人熟记一处画下的。

之所以派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人，也断然是因为他们暗自调查过刘瑞，知晓刘瑞此人，文韬武略皆通，尤其是曾在齐若手底下待过一段时日，耳濡目染下学到许多东西，明白普通的手段路数，非但不一定管用，反而容易被他识破继而提高警惕。

可成也齐若，败却也败在齐若。

齐若是个正人君子没错，尤其是饱读诗书，受儒道感染，他行事作风，一向明朗正派，刘瑞亦然。再者齐若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一旦转悠，多数时候就会狡黠变通，往往出其不意。

可刘瑞没有齐若的眼力高，并未到火眼金睛识破一切，还能反将一击的火候。

刘瑞太正经了，行事也太过明朗端正，妥妥的正人君子。他这种人，不怕战场刀枪，也不怕穷凶极恶之人，就怕奸佞阴邪狡猾的小人，尤其是还不按套路出牌的小人。

一遇上这种人，太是正人君子的刘瑞反倒会被头疼得没了法子。他不会撒泼耍赖那一套，所以优势反被楚卓儒一方利用，成了钳制他们这一方的劣势。

刘瑞只是轴，又非蠢，看到这张图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先生要如何？”

莫仕真显然有备而来，别说只是一队辎重兵马，只消他想，灭了他这一个营地都行，这个时候，刘瑞也只能妥协。

“说了呀，军令如山，那三个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莫仕真脸上透着一丝无奈，继续说道：“刘将军油盐不进，我也只好如此了。都坐下来，好好谈笔交易，如何？”

眼神制止手下莫要轻举妄动，刘瑞耐着脾气重新坐下，直视莫仕真：“什么交易？”

莫仕真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衣袍，语气颇为漫不经心道：

“一手交人，一手放货。你交出一个人，我就让他们不烧粮草辎重，并归还给你们。再交出一人，我就让人将抓的那些兵都放了，最后，你们放人，我们撤兵，那份地图也会当场销毁。三个人换刘将军营地几千人存活，当是很划算的。”

众将抿紧唇不语，纷纷将目光投向刘瑞。

沉默了好一会儿，刘瑞才问道：“若我不同意先生提议呢？”

“那就没办法了。”

莫仕真缓缓摇头，目露惋惜，语气依旧温和，可句句却让在座诸位，无不色变，脊背发凉。

“刘将军若不同意，人我也不要了，就用包括诸位大人在内的几千条性命，给那三位使臣陪葬吧，黄泉路上热热闹闹的，互相做个伴，也是极好的。”

语调是那般轻快，却分明带着浓重血腥。

莫仕真仿若未觉众人额角的冷汗，依旧摆着笑脸看刘瑞：“要是刘将军觉得几千人的性命，不敌我们三个人有价值，那我也是很乐意促成这笔买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