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此时站起身，带着林惊霜移步庭院，二人一前一后赏着落幕的秋景。

见乾清开口仍是周国，林惊霜不住黛眉：“陛下，周国最为式微，除却一个莫平渊有些棘手，并不足为惧，您是否太过上心了些？”

“式微？”

乾清摊开手掌，接住一片滑落手心的枯叶把玩，长睫扑扇着满含笑意：“朕反倒觉着，最有威胁的，最强劲的对手，当是周国。”

“陛下，莫平渊，出不了都城。”

林惊霜先是一怔，继而悄声朝乾清说道：“那盟约，他是同意了的。”

“他出不出得了周国都城，朕并不在意。”

将那片枯叶归入庭院，与众多枯叶飘落在地，乾清淡淡道：“他一个人，影响不了这天下大势。”

“那这周国，就并无什么可以忌惮的了，陛下何故如此上心？”

林惊霜话出，乾清就驳了回去，略带清冷的声线凉凉问出：“没有么？”

“黑鹰军？”

林惊霜先是思索一番，继而出口问道。

乾清不答，面容平静宁和，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那看来不是了。

想来想去，终于，林惊霜试探着出口：“周国那位女帝？”

乾清原本淡然的神情，带了一丝笑意，他瞳孔中的那抹亮色，林惊霜也是瞧见了的。

知道了答案，林惊霜眉头皱得更深了，面上更是一片不理解。

周灵不过一个初登基的新帝，陛下这般忌惮她作甚？

是的，林惊霜罕见地从这位一向处变不惊的帝王身上，看到了他对另一个人的忌惮。

乾清停住脚步，遥望着北边方向，清幽的声线传入林惊霜之耳。

“那位女帝，才是周国最强大的武器。”

“陛下，臣不懂。”

乾清回头看了一眼林惊霜，先是轻轻一笑，继而淡声道：“你见过女子称帝么？”

“从无先例，但她根基未稳，陛下并不需如此忧虑。”

林惊霜如是答道。

自得知周灵登基的消息后，乾清便一再严格监察帝国内部，并派出大量暗探随时获悉周国的一举一动。

这是不曾有过的，哪怕当初北魏被推翻，周毅登基，乾清也不甚在意，或者说，不放在眼里，为什么到周灵这儿，一切就变了呢？

“根基未稳？若小看她，那才是大祸临头。”

对于林惊霜的话，乾清一笑置之。

而乾清接下来这话，则让林惊霜猛地停下步子走不动道，瞳孔亦收缩。

“六年前对弈，朕连败她三局，皆中盘负。”

再次看向林惊霜的时候，乾清毫不意外地从他眼中看到了震惊，甚至是惊惧：“对，就是这幅表情，朕当年，同你现如今的感受一般模样。如此，你可还敢小看她？”

没有人比林惊霜更清楚，乾清的实力如何。

虽只是对弈，却能从中看出太多的门道，乾清已然恐怖如斯，却是中盘败给周灵。

乾清的城府尚且如此深厚，作为对手的周灵呢？

这就是他口中根基未稳，不足为惧的女娃娃。一想到之前所言的话，林惊霜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臣明白，这就去办！”

“叫上宋国，他们钱多。”

乾清冷不丁如此直白的一句话，险些让林惊霜脚下打滑。

“陛下，宋国未必答应联盟。”

“嗯，若是怂恿他们对付楚国或者异族，他们确实不一定敢答应，但若是周国，他们保准会第一个答应。”

乾清瞧出林惊霜的疑惑，淡笑轻轻一扬眉说道：“离阳千百年来第一位女帝，是周国的没错，可从古至今，只有那周灵一位女子动了这个心思吗？”

林惊霜先是黛眉，继而瞬间舒展，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意，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臣这就祸水东引，啊不是，同宋国商谈联盟一事去。”

乾清这一说，林惊霜瞬间就想到宋国王室避之不谈的一段辛秘往事，一段宋国难以启齿的历史。

一百来年前，宋国可是出了位了不得的奇女子，一路从末位宫女成了中宫娘娘，后又扶植多任皇帝垂帘听政。那位太后犹然觉得不过瘾，晚年的时候忽然萌生自己登基的想法，差点儿还真成功了。

若非事情败露，被宋国皇室及臣子力挽狂澜极力阻止，伏诛了那太后，否则现在宋国可不叫宋，叫什么？

林惊霜想起来了，也忽然懂了为何宋国这般抵触女子有才，宣扬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更是在周灵登基的时候炸了锅。

那位差点称帝的太后，可不也姓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