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别来无恙。”夕颜婷婷然立于我身前，款款作揖，面容恭谨，但言辞冷淡。

我纠结于如何开口，才能让接下来的剧情顺利上演。

“拜见天女！”夕颜身后的一令弟子齐齐俯首匍匐一片。

她沉默着立在那里，如一尊美丽的玉雕。良久长袖一挥，示意地上人等井然退去。

我知其用意，苦笑道：“不出数日，蓬莱天女重出江湖的消息，怕是要告诸天下了。”

听出我言辞间的不甘，夕颜肃然道：“云宿，你自小便享受了蓬莱天女的无上尊荣，便难逃为蓬莱出生入死的使命。如今，蓬莱罹难，仙主葬身东海，替蓬莱和仙主报仇，是你注定的宿命。”

我又何尝不知宿命难逃的道理。纵然不久之前，我已然盘算用重整蓬莱让八方臣服的方式替师父报仇，但这种盘算说与夕颜和琉璃靈这般执着于复仇的痴人，无异于异想天开痴人说梦，甚至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背叛，说与不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我缄默一阵，试探道：“依姑姑之意，这血海深仇，当如何去报？”

夕颜明眸微敛，幽深的眼潭里恨意涛涛，切切道：“自然要手刃墨凉…”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在我脸上扫了片刻，见我无动于衷，继续道：“自然要手刃墨凉那逆贼，再搅得这三方五地血雨腥风！”

我深受师父之恩，又深知墨凉之爱，无法亲自去清算墨凉和师父之间的恩恩怨怨，但毕竟血仇滔天，总会有人替他们做个了结。

我强忍着心头似被钝刀凌迟的痛楚和愧疚，低头无力道：“姑姑所言极是。只是自蓬莱覆灭，蓬莱在三方五地的势力便被人连根拔起，仅凭三两个东躲西藏苟延残喘的旧部，凭一腔孤勇同三方五地抗衡，岂非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夕颜垂首道：“天女不知，这三年来，奴婢借运城花魁之便，暗中培植了不少势力，靈先生亦四下奔波，解救了不少蓬莱枝蔓，如今，万事俱备，只需天女寻个合适的时机，振臂一呼，我蓬莱便可卷土重来。”

果然又是琉璃靈。

但我想大概夕颜还隐瞒了什么，因为琉璃靈费尽心思让我做的事，也绝不会仅让我振臂一呼如此简单。

我不禁道：“姑姑和靈先生筹备的如此缜密，报仇之事，怕是由不得我了。”

夕颜垂眸，依旧是一副垂眸低首的模样，清声道：“天女是聪慧之人，当知血海深仇不得不报，也当知箭在弦上焉有不发的道理。”

夕颜不知，其实他们只要出现，甚至无需只言片语，我原想放弃复仇重整蓬莱的念头便如风雨中高墙上摇摆的一颗蒲草，只能做些无谓的挣扎，因为我本就没有稳妥的立场。

我轻叹一声，苍白道：“姑姑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却实在不知这弦该如何去发。”

夕颜垂目道：“天女只需依照靈先生的谋划成事便可。”

我撩一撩鬓间的乱发，顺带捋了捋思绪。前两日在运城深巷的祠堂，琉璃靈已然见过我，要我将玉佩送给白老城主。若我真的只需依他的意思行事，夕颜今日大费周章来见我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