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麟,派几名影卫出去打探消息,重点留意长沙王的动向,看他是否安全离开皇城,其余的人都留在府衙。”
不知为何,李峻觉得有些不安,似乎有种危险正悄然间袭来。
其实,他根本不相信外边的那些军卒。
因为,这种将属关系很淡薄,一张天子诏书就能将其撕得粉碎。之所以要调兵回城,也不过是想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
在这座城中,若论属下,李峻只信任杜麟与五十名影卫。他们才是自己的兵,才有牢不可破的生死情谊。
宋袆觉察到了李峻的不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轻声道:“二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李峻摇头道:“没事,就是做些安排而已。”
“天不早了。”
李峻望了望门外,笑道:“你在衙门等了快一天,好了,看到我没事,也该放心了吧?”
宋袆抿嘴笑了笑,脸颊上有了几分羞红。
李峻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戏谑道:“宋姑娘,天色已晚,小生不便相留,这便送姑娘回府,如何?”
“你...真是的...”
宋袆被李峻的话羞得满面绯红,虽是怒瞪明眸,却也是眼波如水,柔情依旧。
“二郎...就是个坏人...”
宋袆对自己的这个结论似乎不太自信,说出的声音很小,听起来更是软软的。
李峻满意地笑了起来。
突然,李峻发现杜麟也在笑,而且杜麟的笑中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这让他心下一颤。
杜麟是忠于自己,却也对裴璎敬重有加,这家伙在别的事情上能做到守口如瓶,这个事...?
李峻有些不确定了。
杜麟看到了李峻投来质疑的目光,但他毫不掩饰地点了一下头。
李峻见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将心间的打情骂俏散个了无痕。
故此,在陪宋袆返回青梅巷的路上,李峻虽与宋袆也有交谈,却矜持了许多,甚至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心不在焉。
夜色如墨,更阑人静。
有那么一瞬,风停了下来,就连空气中的凛寒也似乎消退了许多,让人觉得沉闷无比。
继而,大片的雪花在悄无声息中飘舞于空,似雾似烟,弥漫了整个天地。
从青梅巷离开后,李峻并没有即刻返回衙门,而是行走在雪夜中,想要厘清一下脑中的思绪。
“你说了?”
李峻在思虑的闲暇,随口问向跟在身侧的杜麟。
杜麟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前行,脸上却依旧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没说?没说你瞎点什么头?”
李峻觉得思绪还是有些乱,索性也便不想了,倒是纠结起杜麟来。
杜麟曾是游侠,之前为人是冷的,更是不苟言笑。
不过,自从跟在李峻的身边后,似乎受到李峻的熏陶,性子变了许多。
“属下没敢说,怕您受罪!”
杜麟的话意很明确,不是不想通知裴夫人,而是在为您着想。
杜麟是这个时代的人,并不会觉得李峻纳妾是件离经叛道的事,反倒认为这是一个必然。
可是,他知晓大将军与夫人间的情深意浓,更觉得大将军似乎有惧内的倾向,故此才为李峻感到深深地担忧。
李峻苦笑了一下,掸了掸身上的落雪,不愿继续这个让人心乱的话题。
不成想,杜麟却继续道:“其实,属下觉得宋姑娘是真心喜欢您,人也不错,纳到府中应该没事的。”
“哎呀...”
李峻不自信道:“老杜呀!这有事还是没事,我哪里知道呀!到时惹了夫人伤心,宋袆也难做,我岂不是左右为难了吗?再说吧!”
杜麟偏头望了一眼愁容满面的李峻,心中不禁觉得好笑,故意道:“大将军,你若不纳了宋姑娘,日后您若不在洛阳城了,让她一个小女子怎么办呀?”
“唉...”
李峻轻叹了一声,口中感慨道:“是呀,愁人呀!不在了,她......不在了?不在了?”
李峻重复地说了两遍,脑中突然浮现出天子司马衷在德阳殿中所说的一句话。
“以后,若没有十七弟来替朕分担国事了,朕该如何是好呀?”
当时,李峻并未在意这句话,而此刻却让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个清晰的脉络。
司马衷为什么会说若没有了十七弟?
长沙王为什么会不再辅政?
当下,司马乂已经有了匹敌其他诸王的资本,司马衷凭什么判断司马乂会败?又凭什么认定长沙王会被赶出朝堂呢?
李峻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杜麟,仿佛是想要在杜麟的身上找到答案。
“大将军,您想到了什么?”
望着李峻的神情,杜麟清楚大将军是在思虑别的事情,赶忙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李峻没有说话,目光却冷了起来,心也在慢慢地下沉。
司马衷不需要任何依据,因为那是他自己的决定,还需要什么理由呢?
左卫夺粮砸粥棚是个由头。
天子就是要将司马乂引到宫中去,随后以示弱的表现来稳住司马乂,并将他理所应当地留在了皇城内。
然后呢?
此刻,李峻真正地理解了司马衷的话意。
然后,长沙王的所有官职会被罢免,人也将会被囚禁,亦或是被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