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内,众人是有慌乱。
然而,这份慌乱不是因为府门外的洛阳军,更不是他们手中持有的天子诏。
在荥阳城中,没有人能随意闯进李府,更没有人敢伤害李峻的家人,裴璎对此深信不疑。
“李峻犯叛逆之罪,已被斩首示众,其三族同罪当诛,即刻押往京城行刑。”
裴璎并没有听见后边的话,仅听到李峻已被斩首时,便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仰面向后倒去。
她的性子是坚强,也在努力地当好李府的主母,但毕竟还是个年岁尚浅的小妇人。
裴璎经历过家破人亡,也曾悲痛欲绝,是李峻的爱护让她挺了过来。从那时起,李二郎就成为了她生命中的全部。
如今,生命中的全部已经不在了,生命也便没有了意义,裴璎感觉整颗心都碎了。
“二郎...二郎不会死的,他说过一辈子对我好,还没有到一辈子呢...不会死...不会的...”
然而,她还是拒绝相信,想要听到一个回答,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府中的人都在哭泣,没有人能回答她。
“妹子,二郎没事,一定没事,听长姐的话,振作起来。”
最终,李耹给了裴璎一个想要的回答。
当下,平阳郡已不安稳,李峻的长姐李耹与郭方的生母樊氏搬到了荥阳,住在了李府。
郭家坞的家主郭然去了扬州,先行打理那边的产业与府宅,安顿好后再将妻妾接过去。
裴城远的遗孀莒夫人和姨娘梁氏也搬到了荥阳,她们则住在了裴松明的府邸。
李耹的性格不同于李茱,处事上比裴璎还要坚毅果断,颇有其父李烈的风范。
听闻噩耗,李耹同样是悲痛不已。
然而,她并没有彻底乱了心神,清楚还有事情要做,不能就此慌乱无措。
灭三族?
李家本就人丁不兴,这就是要将李家的人赶尽杀绝。
不仅如此,其罪连坐的刑罚下,郭家逃不脱,裴家逃不脱,就连郑家也难逃此劫,更有众多跟随李峻的人将会就此陷入绝境。
这不是一两个人的事,也不是一两家的事,这可是千百条人命的大事。
“郭诵呢?让郭诵来见我。”李耹要见领兵的儿子,要与儿子商议一个应对的法子。
父亲与大弟为了天子而死,小弟二郎也因天子而死,李家对朝廷已经仁至义尽,该到头了。
此刻,身为女子的李耹有个捅破天的决定。
她要让两个儿子领兵造反,无论如何都得保下二郎身后的这些人。
彭毅知晓李耹的身份,忙回道:“郭夫人,督护在城外军营,应该知晓了城中的事,会尽快赶过来的。”
李耹点了点头,问道:“府门外的那些洛阳军如何了?”
彭毅道:“回夫人,季弘已经领兵将他们围住了,正等鲁郡丞的命令。”
李耹依旧点了点头。
继而,她狠狠地说道:“杀光他们,一个也不留。”
此刻,李耹说出了与鲁胜一样的话,他们都做出了一个天大的决定,不得不反了。
李府的大门外,厮杀已经结束。
在邺城军的面前,洛阳军如狼似虎,杀得陆机的兵马节节败退,遗尸边野。然而,在荥阳军的面前,他们没有了那股强悍。
因为,荥阳军的悍勇不仅不逊色与他们,甚至还要强于数倍。
五百洛阳军都死了,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半月前,他们曾跟在李峻的身后冲阵杀敌,从未想到过死。
今天,他们死了,死在了李大将军家的门前。
或许,这就像个笑话。
人的生死,竟然只是一个身前身后的选择。
他们选择了站位,就必须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即便是身不由己,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当府门外恢复了平静后,府内渐渐起了哭声。
随着两盏白灯笼的挂起,督将季弘与一千城防营的军卒跪在了李府的大门外。
★★★
城外,荥阳军营。
郭诵的斩风刀上还残留着血迹。
他刚杀了前来接管大营的官员,以及一同而来的一千两百名洛阳军。
天子诏宣读到一半时,郭诵便已挥刀。
见状,领兵之人举起了象征天子的驺虞幡。
然而,他想象中的情形并没有出现,荥阳军不仅没有放下兵刃,而且还挥舞着刀枪杀了上来。
这很少见,更不应该发生。
郭诵跟着李峻,只认李二郎,他不认天子,更不在意一杆破旗。
所有跟着李峻的人都是如此,他们都不认天子,也都将驺虞幡视作无物。
如此,少见的事情发生了,来自洛阳的人也便都死了。
“速告知平阳,告知仇池,调集所有兵马,攻下洛阳城,杀了狗皇帝。”
说出这句话时,郭诵的双目赤红,举起的斩风刀在颤抖。
二郎不在啦?不可能,郭诵不信。
他要杀进洛阳城,亲自问问那个天子,二郎到底在哪里?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