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溪,因地处苍溪谷而得名。
晋太康六年,于巴西郡阆中县境分置苍溪县,县治所在地为县坝。
苍溪县域属低山区,境内地势东北高,西南低。
苍溪的光照丰富、雨水充沛、气候温和,而且这一地域的四季分明,冬长夏短,春长于秋,有高山寒未尽,谷底春意浓的气候特征。
县坝南有座道观,名为紫炼宫,是天师道传教之所,香火一直都很旺盛。
此刻,紫炼宫内并无香客往来,山门处也多了大批的军卒把守。这些军卒并非同属,分做两队站立,在铠甲与兵刃上也有着明显的区别,彼此间更是保持着充足着警惕。
正殿内,梁州刺史李峻与大成国太傅李骧分别向神坛敬了高香,随后两人返回了各自的座位上。
“元龙兄。”
李峻冲着对面的李骧拱了拱手,笑道:“世回久闻元龙兄的大名,一直都未曾得见,今日相会,元龙兄果然有大将之风范,超脱不凡呀!”
谈判归谈判,开场的客套话还是要说两句的,李峻不觉得夸赞一下对方就会矮了气势。
李骧回礼道:“世回贤弟过誉了,我蜀地皆有传闻,说武威大将军李峻乃当今世上少有的英才,如今一见,果然不假呀!”
说是世间少有的英才,这是吹捧了,但在李骧的心中,确实也没有轻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自打李峻领兵到了西境,李骧就有了留意。
破长安,捉河间王司马颙,夺仇池,剿灭杨家父子的仇池军,镇汉中,有效地疏解了流民涌入的压力,李峻的这一系列操作让李骧大为震惊。
一个未及而立之年的年轻人,竟然会有如此的才干,对于支离破碎的晋朝廷来说应该是个好事,可对大成国而言却是个极大的麻烦。
李峻听着李骧的吹捧,谦虚地摇了摇头,继而便笑望着李骧,不再开言。
提出相谈的是大成国,是眼前的这个大成国太傅,既然他们主动要求和谈,就说明大成军短期的军力不济,无法将战事持续下去,这在和谈中已经失了先手。
故此,李峻没必要先提条件,他要听听李骧能让出什么利益来。
“李使君,咱们也无须多说客套之言了。”李骧看着李峻的神态,知道该切入正题了。
因此,他收起笑容,淡淡地继续道:“原本,我大成天子在救得蜀中百姓于水火后,一直都在广施仁德,修养生息。怎奈你们晋军无端进犯,杀大成皇子,夺大成城池,我大成军不得不给与反击,才有了这场战事。”
李峻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李骧继续道:“然则,成帝仁心宅厚,不愿让蜀民在大灾之年更受兵祸之苦,故此才命老夫前来与李使君谈和,希望你我双方能罢战息兵,还蜀地一个安稳。”
说罢,李骧端起身前的茶盏,浅饮了一口,抬眼望向了李峻。
“你们打算让出那些地方?”李峻也端起茶盏,垂眼望着碧绿色的茶汤,淡然地问道。
李骧一怔,皱眉道:“李使君此话为何意?我军休兵已显诚意,难道还要让出城池与你?莫非你真以为我大成军怕你不成?”
“哼...”李峻轻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望着李骧道:“离开阆中城,退出巴西郡。”
“不可能,阆中城本就是我大成的疆土。”李骧提高了音量,并将手掌猛拍在了桌面上,震翻的茶盏,残存的茶汤撒了出来。
李峻笑着摇了摇头,继而神色一凛,冷声道:“可不可能,不是你说得算,要凭刀锋马疾,你可以不退,我也可以杀光阆中城里的大成军。”
李骧紧锁双眉,沉声道:“你真要开战?”
李峻冷笑道:“你不退,那我的武威军就会杀过去。”
说着,李峻再次端起茶盏,吹了一下茶汤中的浮沫,淡淡地说道:“到那时,就不是一座阆中城了,我会两线逼近成都城,倾我全军之力灭掉你们大成国,直至杀光你们每一个人。”
李峻的话语平淡,可每个字都像一把尖刀般刺向坐于对面的李骧。
“你...”李骧脸色涨红,抬手指着李峻。他想要动怒,却还是忍了下来。
李峻的话是在威胁,李骧虽不确定武威军有这个实力,但他知晓双方拼命后的代价。
即便这里的武威军打没了,身为荥阳侯的李峻可以返回中原,回到荥阳郡。
可若是大成军打没了,大成国也就不复存在,李家这些年用命拼出来的基业将荡然无存,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拼命,不值得。
虽是如此想,可李骧不能表现出妥协的姿态,若是那样的话,这场和谈也就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来人,替李太傅换上新茶。”李峻吩咐了一句,脸上恢复了笑意,目光也同时望向了李骧。
“元龙兄,世回是朝廷委命的梁州刺史,肩负蜀中平叛之事,你我之间本无商谈一说。”
李峻抬手在两人间指了指,继续道:“然而,当下的时局大乱,就连京都洛阳也陷入困境,想必元龙兄也应该有所知晓。”
李骧虽是看到李峻的神情缓和,却不知他的这些话意在何为,也便没有应答,只是略微地点了点头。
“唉...”
李峻叹息了一声,苦笑道:“原本,天子有难,为臣子的理当舍身取义,匡扶皇室,即便是逞匹夫之勇,也该是义不容辞。然而,世回也是有家室的人,不想家人殁于乱世之中,只想能替她们守一个安身之所。”
听着李峻的话,李骧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可他又不敢确定,只能再次点了一下头。
“我是梁州刺史,有晋天子在,我便要管梁州之事。”
李峻说着,端起茶盏隔空敬向李骧,继续道:“可都说世事难料,若日后天下无君王,我也必当另寻明主,在此之前,世回要攒下投明主的本钱。”
说罢,李峻一口饮尽了盏中的茶汤,笑望着李骧。
李骧彻底明白了李峻的话意,稍楞了一下后,脸上也起了笑意,举起茶盏敬向了李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