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远是冯翊大荔人,是汉人。
然而,此刻的他只能与这数万的匈奴人捆绑在一起,如此才能活下来。否则,只要他走出安戎,羌氐人便会活剥了他的皮。
果然,两个时辰后,无数的羌氐人出现在寒风中,他们肆无忌惮地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冲着被道道人墙所包围的安戎城杀了过来。
汉人可以将胡人作为奴隶,羯人也可以奴役汉人与其他的夷族,而各夷族之间同样也是如此。他们可以杀了对方的男子,抢夺对方的财物和妻女占为己有。
句渠知所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这些,他更是要杀了游子远,正是游子远领兵攻破了句渠知的氐寨,杀光了他的族人。
当羌氐人的兵刃劈砍而来时,匈奴人手中的棍棒也挥舞了起来,为了各自的所求,双方不顾一切地冲杀上前。
一瞬间,在这片荒陌上,数万人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滴水崖上,李峻望着远处的混战,脸上露出了冷冷的笑。
这一仗,羌氐人不会败,因为他们有武器也有体力,人数上也不弱于匈奴人。匈奴人也不能败,他们若是败了,所有人都会死,故此要拼命。
李峻要借此消耗一下这些胡夷,随后才能主持正义。
“冲出去一些人,快去向清水城的西府军求援。”
混战中,游子远大声地吼着:“告诉西府军,匈奴人顺服西府,遵李大将军为王,永不叛乱,快去呀!”
望着不断涌来的羌氐人,游子远的心中清楚,今日如果没有西府军的干涉,所有的匈奴人都会被杀光,也包括自己与家人。
凛冽的寒风中,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嘶吼声与哀嚎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山水间,将整个安戎变为了人间炼狱。
就在游子远陷入绝望之时,一阵密集的战鼓声响起。
继而,有数千的重骑军出现,近万的轻骑军则迅速占据了混战之地的两端,更有大量的西府步战军以军阵的形式,朝着安戎城一步步地逼近。
当下,没有人敢轻视西府军的战力,也从来不敢怀疑他们的杀心。故此,混战停了下来,参战的所有人皆是望向了战鼓响起的地方。
不远处,一匹黑若锦缎的战马缓缓前行,雪白的四蹄轻盈地踏在荒草地上,如同翻起片片雪花。
李峻稳稳地坐在马鞍上,一身乌甲在光线的辉映下,散发出幽幽地冷光。他先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望着眼前这些已经在心底产生惧怕的人,继而又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说过,不许任何人到安戎城杀人。”
李峻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同时将手中的长刀横在了鞍桥上,环视了一下四周,缓缓地继续道:“或许,你们可以违抗我说过的话,但需要用命来做代价。”
当下的情况,是谁在违命,一目而然。
故此,句渠知拨开身边的人,来到李峻的马前,拱手高声道:“李大将军,匈奴人杀了我的族人,游子远杀了我的家人,你说我不该报仇吗?”
句渠知作为氐族的首领,虽然在之前逃到了陇山,但随后也是召集了不少人手,如今更是得到了众多羌氐的拥护,已然聚众达数万人之多。
不过,句渠知依旧不敢与西府军直接反目,他清楚自己这些人的战力,眼下根本无法与西府军抗衡。
李峻望着句渠知,身子略微前倾了一些,冷冷地说道:“句渠知,我不在意你们之间的恩怨,我只想问,你是不是想与我西府军开战?”
说着,李峻将长刀提在了手中,如冰的目光直射向马前的句渠知。
李峻的问话让句渠知一怔,而李峻提刀的动作,更是让他赶忙退后了几步。
“大将军,骞韬当初曾答应过我,说过要帮我复仇,你们西府军做事应该一言九鼎。”
句渠知站稳身子,无惧地望向李峻,高声地继续道:“本王率领族人相助你们,如今赶走了羯胡,你们西府军就不认账了吗?”
“本王?你是何人的王?”
李峻冷笑了一声,点头道:“另外,我做事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说过不准到安戎杀人,就没有人敢违命。”
“句渠知,我给你两条路选择。”
李峻坐直了身子,冷声道:“一是与我西府军开战,你们全部死光,二是离开秦雍,不要让我在秦雍之地看到你,这也算是对你的补偿。”
通过句渠知的态度,李峻知晓这个人绝不会轻易地臣服西府,眼下可以杀了他,也可以杀光所有跟随他的氐人。
可是,那将是一场尤为血腥的杀戮,会让本就战乱未息的秦州更加动荡不安。
另外,李峻觉得句渠知为人狂傲,也颇有心机,不是一个肯于臣服他人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