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的战事不仅惊动朝堂,也让整座建康城处在了惶恐之中。
百姓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听说西边来的朝廷兵马与丹阳郡城的守军打了起来,至于动手的原因,好像是为了争夺几个女人。
这样的传闻,在百姓的口中说来说去,其实也只是当个笑料。
大家都知道,没有哪个将军真会为一个女人起兵戈,那只是借口,女人也只是一个幌子。
兵战之后所要得到的利益,远比得到一个女人,甚至几百个女人还要多,而女人则是用来背负这些行径的工具,红颜祸水也是搪塞天下人的最佳之言。
太极东堂,天子司马绍端坐龙榻,满朝文武垂手肃立,皆是望向了站在金阶之下的李峻夫妇。
“李将军,你刚才所言之事,朕并不知晓,但你也不该随意调兵入京。”
司马绍望着李峻,面色微冷地继续道:“许柳是朝廷任命的守将,丹阳郡城的守军亦是朝廷的兵马,他们只是受了奸人的蒙蔽,才会有所过错,你怎么能肆意剿杀同袍呢?
司马绍并非是要偏袒苏峻和许柳,他只是觉得李峻无故调兵的举动过于霸道,根本不把朝廷和他这个天子放在眼中,故此才动了怒气。
“陛下,臣只想问一句话。”
李峻略一拱手,淡淡地继续道:“如果臣无兵无权,或者说,如果臣未有兵马在建康,臣的妻是不是就该受辱?”
司马绍微微一怔,他想要否认,却也清楚那将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悲剧。
即便朝廷在之后会严惩施暴之人,却也为时已晚,已经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
“昭昭白日,朗朗乾坤,他们在天子的脚下就敢如此为非作歹,这样的人也配做朝廷的官员?如此的兵马也配称其为晋军?不过是一群流寇而已。”
李峻毫不客气地说着,同时将蔑视的目光望向了站在武将队列中的苏峻与许柳。
“李将军,我等皆是为朝廷效力,为天子尽忠,我们不配做朝廷的官员,你就有资格吗?”
苏峻毫不示弱地走出队列,向天子司马绍执礼后,阴冷地继续道:“你杀我将士数千人,劫掠丹阳郡城与东府城,你这等行径,不是贼寇是什么?”
说着,苏峻再次向天子执礼,高声道:“陛下,李峻纵兵行掠,有中书监为证,望陛下治罪李峻,严惩参与抢掠的西府军。”
苏峻的确是气愤至极。
他的大半身家都被西府军夺走,而且侄子苏力的脑袋仍然悬挂在大市门上,这份莫大的耻辱,让他怎能不怒极?
不过,苏峻的奏请让天子司马绍深感为难。
对于李峻的行事,司马绍的确不满意,却也只能是训斥几句而已。
堂堂的武都郡公,领着险些受辱的夫人上殿诉冤,说得也句句在理,哪有再治罪的道理?
另外,终归也是苏峻治家无方,行事狂妄,才会酿此大祸,理亏的还是苏峻。
至于西府军到底抢了什么,司马绍已经问过庾亮,受损失的也仅是苏峻与许柳两家,根本与百姓无关,也便谈不上纵兵行掠一说。
然而,要是此刻不替苏峻说上一句话,日后恐怕会有君臣离心之嫌,制衡之策也将大打折扣,这是司马绍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因为,他看到王敦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意。
“苏峻,你想请天子治我的罪?”
李峻觉察到裴璎的紧张,他握紧了妻子的手,冷眼望着苏峻,继续道:“你凭什么?你有资格吗?你家孽畜辱我妻,倚仗的便是你的名号,也是得了你的指使,我没找你算账,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苏峻闻言,也是冷哼了一声,厉声道:“李峻,别以为你的西府军有多了不起,这里是江东,不是你的西境,还轮不到你在天子的面前飞扬跋扈。”
既然大家翻了脸,苏峻也便无所顾忌。
双方大不了就调兵打一场,西府军在江东不过两万的兵力,就算王敦插手,也正好让朝廷做个选择,天子应该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哼...哈哈...”
李峻大笑地望着狂妄的苏峻,继而又看了看左右的文武大臣,随后与王敦对视了一眼,王敦冲着李峻点了点头。
“刘离听令。”
李峻无所顾忌地高声命令道:“速命樊虎、佟厉领兵攻下丹阳郡城,杀光所有守军。命楼船将军荀灌率战船向北进入广陵,炮轰广陵城。”
李峻再一次望向苏峻,冷笑地继续道:“命历阳的骞文领兵过淮水,进攻广陵,杀光所有流民军。”
“杜麟听令。”
这一瞬,李峻全然不在意自己是身在太极东堂,也完全忽略了天子司马绍与满朝文武,继续说出了口中的将令。
“传我将令,命司州征东将军李瑰领兵南下,扫平淮北所有流民军,一个活口都不准留。”
说罢,李峻望着苏峻与许柳,并将凛寒的目光扫向祖约父子,厉声道:“我倒要看一看,是你们一群乌合之众善战,还是我十万西府军悍勇?”
刘离与杜麟跟随李峻一同上殿,只是二人的官阶低微,一直都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