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就走。郑铁山喊道:“郑好。”郑好停住。郑铁山叹了口气说:“你去有什么用呢。这是国家政策。他们只是执行政策。”
自从拉客三轮被城管没收以后。郑铁山消沉下来,他再不用风尘仆仆的早出晚归,一连好多天都坐在厂房宿舍的破玻璃窗下,默默的吸烟。
从早晨太阳出来,一直到夕阳西下,他就这样静静坐着。太阳的余晖照着他曾经健硕但却日益消瘦的身影,倍显孤独。
张守业对郑好说:“坏了,师傅抑郁了。”郑好看在眼里,却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安慰又有什么用呢?现实是无法逃避的。
他曾无数次想说:“算了,我不去上学了。”可是自己是父亲毕生的希望,倘若如此说,这不啻于对父亲的又一次重大打击。
郑铁山是一名军人,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打倒的。三天后他又开始行动了。他买来了三口不锈钢大锅。用毛笔端端正正写了三个牌子,分别是:小米粥、胡辣汤与豆浆。
第二天早上一点多,他就早早起来了,点上了炉子。叮叮当当一通忙活,早晨五点多,郑铁山用借来的车子把熬好的早点拉了出去。郑好知道,父亲这是打算要卖早点了。
郑好要跟着一起去,郑铁山说:“小孩子在家学习吧,我一人就可以了。”
早晨七点,郑好还是走出配件厂,去看了看,他看见父亲孤独地坐在路口的拐角处,身前摆放着三口锅,旁边挂着他写的牌子,牌子在风里不停晃动。
路上虽然车来车往,熙熙攘攘,但郑好却没有看到父亲有什么生意。
就在马路对面,靠近卖油条的一处摊点,生意却异常火爆,买汤,买粥的络绎不绝,忙的小摊主脚不点地。郑好暗替父亲着急。
每天中午,郑铁山回来就把卖不出去的豆浆、小米汤、辣汤在单位里分掉。郑好早餐与晚餐几乎顿顿都是这些。
张守业兴奋地说:“这几天沾了师傅的光,把一辈子少喝的胡辣汤都补过来了。不过说实话,师傅煮胡辣汤的手艺真的不错,那些人不喝师傅的胡辣汤,可真是瞎了眼了。”
半个多月过去了,郑铁山又添了几个板凳与桌子,才有人买了油条以后过来吃他的早点。
渐渐地郑好看见父亲紧缩的皱纹逐渐展开。剩回来的粥饭越来越少。
一月过去了,这天夜里,郑铁山取出来一箱子,哗一下倒在桌子上。高兴的招呼郑好说:“来,郑好,数一数。”
郑好看到满桌子的零钱,一角的,五角的,一元的,硬币毛票全都有。郑好数了数,有三百五十六角五分。
郑铁山点上一颗烟,深深吸了口,有些兴奋地说:“这么干上一年半载的,你上学的借读费和学费就全都有了,说不定借的钱也很快就能还上。”郑铁山说着轻松,郑好却听着心酸不已。
好景不长,半月后的一天,郑铁山的早点再一次被城管招呼了。
郑好去接父亲时候,看到他站在哪里,呆呆的一动不动。地下一片狼藉,三个铁锅被摔在地上,弯曲变形,粥饭流了一地。
桌子也被砸烂了,十多条凳子也是缺胳膊断腿。路上偶尔有行人经过,瞥来一丝同情的目光。
郑好跑过去,把地上的锅拾起来,把摔坏的凳子与桌子装到车上。一切收拾妥当,见郑铁山还呆呆得站在原处。
他说:“爸爸,我们走吧!”郑铁山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泪光,他看了看郑好,说:“不应该在这个地方摆摊的,应该找个僻静些的地方就好了。”
郑好心酸不已,“僻静的地方怎么能够做生意呢,谁又会过来买你做的早餐呢?”
父子俩人一前一后走在大街上。郑好终于说出了那句想了很久,却一直没有说出的话。
“爸爸,我不去上学了。条条大路通罗马,我想考大学不应该是我唯一的出路。”郑铁山没有说话。
郑好转回身。他泪流满面。他大声说:“爸爸,把钱还回去吧。我不回去复读了。”郑铁山睁大了眼:“为什么?”
郑好说:“回去复读要给学校钱,还有学费、书费、吃饭都要花钱。以后考上大学五年也要花钱。这就是个无底洞,可是爸爸现在没有了工作,没有了三轮车,甚至马上就没有了住的地方。”
郑铁山说:“爸爸会想办法的。”郑好摇了摇头。“我过一生,爸爸也过一辈子,可是我怎么能够以自己未来的幸福的牺牲爸爸的一切呢,你不应该为了我过得这么辛苦。”
郑铁山见郑好态度坚决。叹了口气,说:“你自己的路自己决定吧,无论你选择那条路,爸爸都会支持你。不过爸爸认为,现在对于你来说,考大学是最好的路。”
郑好已经拿定主意,他坚定说:“我相信条条大路通罗马。大学不是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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