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沉胤心中的诸多苦闷，是不好在渺渺面前露出来的，倒不是为了顾忌什么，而是他单纯地不想叫渺渺跟着自己劳心。他情愿多承担一些，叫她们可以一直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沉胤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虽然他很担心度兮兮的情况和情绪，但午饭过后，面对皇宫里头传过来的声声催促，他还是带着罗布号赶回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度兮兮和渺渺两个人，沉胤的离开并没有叫沉闷的氛围散去，同样不会安慰人的渺渺坐在床边，两只玉白娇嫩的手握在一起，渺渺纠结许久，也才吐出一句话来：“别伤心，大人会没事的。”

度兮兮垂眸浅笑，苍白的脸上丝毫没有血色，但渺渺觉得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比之前清醒过来时还在流泪的情况好多了，但度兮兮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柯刑带着一一和二二过来了。

度兮兮醒过来，柯刑自然是要带着两个孙子过来看她的，或许在一一和二二的陪伴下，度兮兮对于柯潋的担心会转移一些。

事实也确实如此，度兮兮的脸上终于因为两个儿子的天真稚嫩带上了笑容，但柯刑和渺渺也不知道度兮兮这种笑容是发自内心，还是浮于表面。

实在是度兮兮的脸色和眼中的忧伤太让人心疼了，甚至等度兮兮熟睡了，渺渺就着一盏小夜灯来给她掖被子，都看到了度兮兮眼角滑落的滴滴泪水。

渺渺无声地叹了口气，用一张帕子给她擦去泪水，却发现她一边擦着，度兮兮的泪水也一边落着，渺渺便轻轻坐在病床边的陪护椅上，裹着毯子给度兮兮擦了大半个晚上的眼泪。

直到凌晨两三点，度兮兮才真的哭累了一般止住了眼泪，渺渺等了会儿，见她确实是不掉眼泪了，这才轻步去一旁的陪护床上休息。

姐妹俩一个睡梦中劳累，一个现实中劳累，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日头高悬，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因为度兮兮的身体其实没什么问题，所以也没有医生护士进来检查，只有度兮兮起床后渺渺按响了床头铃，一个护士才把两份饭盒拿进来。

“夫人，渺渺小姐，这是2569早上拿过来的，说是给您们准备的早饭。”护士很喜欢度兮兮，见度兮兮因为柯潋出事而如此憔悴，心里是很不舒服的，但她只是个外人，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地放缓语气，生怕惊扰了这位唇色发白的可怜人。

柯潋元帅他们都进了虫洞了，怎么可能还出得来呢？

这会儿吃早饭，确实是晚了一点，不过渺渺接过来之后，度兮兮还是对这位护士轻轻笑道：“麻烦你了。”

护士赶紧摆手，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怜悯，却不好叫度兮兮看见，赶紧退出去了。她听到度兮兮平时好听的声音今日竟然如此沙哑，连那双好看的桃花眸都红肿得不得了，心里的怜悯，到底是压过了关心。

而度兮兮此刻正是最伤心的时候，护士虽然避得快，但她的眼力却一向都好，那些怜悯仿佛利箭一样刺入了她的心口，叫她交握在腹前的双手收紧了些许，可笑容却一直都没有垮下来。

她其实也算是个要强的人吧，别人越怜悯她，她越是想要作出坚强的样子，她可以接受别人的关心，怜悯却是她怎么都不愿接受的。

“小姐，先吃些东西吧，别饿着身体。”渺渺没看到护士的神色，她已经低着头去打开饭盒了。

度兮兮的那一盒是清淡的白粥配着度兮兮喜欢的咸菜，2569准备的早饭一贯地照顾度兮兮的身体。不过她自己的却是香喷喷的生煎包，里头的馅料是2569自己想出来的鱼肉馅，算是专门做给渺渺的美食。

熟睡的时候很少能感觉到饥饿，不过这会儿都醒过来了，度兮兮一听渺渺这么说，就觉得腹中一阵空洞，确实是有些饿了。

“一会儿我们去办出院手续。”度兮兮接过盒饭，用勺子舀起一勺温度正好的白粥放入口中，清淡的白粥和微咸的咸菜搭配在一起，本该是恰到好处的美味，度兮兮吃着却没有了往日的滋味。

她一勺一勺地吃着，没一会儿就把大半个饭盒的白粥吃下去了，只是她的动作略显僵硬，连嘴角沾染的那一丁点白粥痕迹，都只是随手用大拇指抹去。

在平时，度兮兮都是十分讲究地要寻来帕子，沾了清水再擦掉的，可今日，她一下子就变得“不拘小节”起来了。

渺渺的眉头微微皱着，显然是觉得度兮兮这会儿的情绪实在是有些冷静过头了，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点头应下，几大口吃下三只生煎包填了肚底，就赶紧出去找人安排办出院手续了。

渺渺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度兮兮一个人，她喝白粥的速度终于是放慢了下来，僵硬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柯潋……”

之前的时候，度兮兮身边一直都有人在，她虽然脆弱，但还是努力地不想叫大家担心自己，只是现在连渺渺都出去了，她终于是摘下了最后一层面具，把自己对柯潋的全部担心都含在这一声微不可闻的呼唤中。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沉胤先前的话更多只是在安慰她呢？虫洞的厉害，光是听着就足够叫人胆战心惊了，柯潋他们却是全都被吸了进去……九死一生，或许都比这幸运一些。

度兮兮闭了闭眼，外头又响起了靠近的脚步声，是渺渺回来了，等病房门被打开的时候，落入渺渺眼中的那个度兮兮，还是那么的笑容清扬，看似淡然。

临午饭前，度兮兮和渺渺就回到了柯家，柯刑领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这冬日的太阳落在人身上并不是很灼热，反而暖丝丝的，带着很多舒适感。

“回来了？”柯刑一手拉着一个孙子，对度兮兮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许多，但度兮兮明眼瞧着，柯刑的鬓边似乎也是多了一些花白，柯潋的出事，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只是他比度兮兮掩饰得更好而已。

“让您担心了。”度兮兮柔柔地笑着，只是她努力之下也无法叫笑容达到眼底，不过这个时候情况特殊，柯刑也没有在意，反而对2569招招手，叫2569带着度兮兮先进去休息，“你还怀着孩子呢，先去休息吧，别累着。”

渺渺已经乖巧地拿着度兮兮住院期间的几件衣服进去了，度兮兮就笑了笑，对柯刑点头之后被2569扶了进去。还别说，心累的时候，连身体都累得更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