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玉堂是被生生热醒的。
迷糊间只觉得全身像散架般,无处不痛又酷热难耐。
强忍着痛楚睁眼,立即被入目所见惊呆了。
只见四周浓烟袅袅,烧焦的残垣断壁四布,连青砖地板都硬生生被烤成琉璃状,滚滚热浪不时冲霄而起,空气被炙烤得扭曲变形,甚至连天穹之上的云层都变得黑红阴沉。
哪里还有半点城池的痕迹,说是天难现场也不为过。
袁玉堂不禁被这惨烈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宕机片刻,他猛然惊醒。
画皮奴大军呢?
画皮鬼呢?
邋遢老道呢?
难道……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底涌现,袁玉堂就要挣扎起身去寻找邋遢老道。
“呵呵,好徒儿,为师在这呢。”
没等袁玉堂动作,耳畔突然听到邋遢老道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动作一滞。
转头看去,果然看到邋遢老道须发焦黑的狼狈模样,正一瘸一拐地走来。
“呼~”
见到邋遢老道无恙,袁玉堂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落地,急忙起身想去搀扶邋遢老道。
怎知邋遢老道摆手制止,一屁股靠坐在一块断垣前,疲惫笑道,“为师乏了,先休息一下,你且去西北角帮为师拿回行囊,就在一棵歪脖老树的树洞里,很好找的……”
不知为何,袁玉堂刚刚放松的心弦再度绷紧,莫名其妙地感到心慌。
仿佛……
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
刚准备开口询问,却又被邋遢老道打断了。
“且先去吧,行囊里有掌门秘册和一些师门法器,万万不可遗失……呵呵,还有你心心念念的烟枪和烟叶,且去吧……”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袁玉堂只能强忍着满腹疑惑,转身前往老道指引的地方。
然而他刚转身,身后又响起邋遢老道语气幽幽的声音:
“为师五岁承蒙恩师收入门墙,十岁授箓,学道至今已五十七年,然资质愚钝,愧对师门长辈厚托,厚颜窃据掌门之位无所作为……”
“……自继位以来,无甚功绩,唯做力所能及之事,救命不该绝之人,从不逞强出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恩师以前常说妖魔凶残,人心险恶,小时候不懂,到懂了的时候,却已垂垂老矣……”
“玉堂吾徒,虽为师未尽一日师长义务,也未亲自帮你授箓入籍,但是为师知你年岁虽小,却心智成熟,必然不会怪为师疲惰……”
“人生路漫漫,今后为师或许不能亲自护你左右,你要学会坚强……除了穷凶极恶的妖魔外,更需提防人心,莫要被俗世的狗屁倒灶玷污了心境……”
“……无论今后有多少苦难与挫折,都莫要对未来失望……”
袁玉堂趔趄停步,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已然泪流满面。
因为前方断垣之上,屹立着一具焦尸,怒目而视,周围一片焦黑,唯独焦尸身后至他刚才昏睡的位置安然无恙。
从焦尸体型以及残留衣袍依稀可辨……
那是……
他的师父,邋遢老道啊!!
噗通!
袁玉堂轰然跪倒,双拳捶地,脑袋深埋沙砾中,压抑抽泣。
孑然一身来到这个陌生的异世,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长辈,结果连一声师父都未曾亲口喊出,恩师便为了保护他与世长辞。
恩师连死后都不忘守护着他,化作英魂特意叮嘱。
此悲痛,与‘子欲养而亲不在’何异?
“师父,师父,师父……”
袁玉堂如幼兽啼血般低声呢喃,声音逐渐加大,最终化为追悔莫及的咆哮:
“师父啊~”
此音悲戚,闻者落泪。
哗啦啦~
就在袁玉堂悲痛欲绝之际,前方乱石堆突然一阵躁动,紧接着无数碎石被震飞,一道黑影猛地跃出。
“哈,哈哈!”
黑影甫一脱困,便尽情宣泄着喜悦,狷狂大笑起来。
“臭牛鼻子,你以为区区地肺火脉就能杀得死我吗?想太多,想太多了啊!你灭我五千画皮奴,我日后就吃足一万人!”
“给我听着,那一万无辜者,都是因你而死啊!”
“哈哈哈!!”
袁玉堂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具扭曲的恐怖身影。
赫然是死里逃生的画皮鬼!
然而画皮鬼虽在邋遢老道玉石俱焚下捡回一命,但是代价也是极为惨烈。
只见它浑身焦黑冒烟,左边身躯不翼而飞,覆盖体表的乌黑骨骼尽数碎裂,斗大头颅也只剩一半,隐隐可见脑髓在跳动,气息前所未有的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