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钦又突然垂下长睫,遮去了眼里的情绪。
他唇角抿了一下,吩咐:“派一支队伍护送这些人南下,另外带人去剿了山贼,将银子全部追回。”
陆淮钦说完,目光又落在妇人身上,语气不容置喙道:“把这孩子带走。”
妇人顿时傻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淮钦,试图把陆时谦要回来。
但陆淮钦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从来不愿多听一句话。因为这些话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他又何须浪费时间听这些他听了无数次的东西?
“这孩子的阿娘被山匪抓去了寨子里,若是他阿娘在,肯定也希望这孩子有个好前途。”妇人很快就想开了,只盼望能给陆时谦讨个好前程,顺带让陆淮钦把夏予救出来。
她是一番好意,却不知虚弱的陆时谦将袖中的拳头紧紧捏住,咬着嘴唇泛白到极致。
他很聪慧,自然知道夏予是逃出来的。
对于他阿娘想方设法要离开京城这件事情,陆时谦一直是知道的。
如今陆淮钦突然要他,他不太摸得准陆淮钦的心思。但是有一点他很肯定——他不想陆淮钦认出他来。
于是陆时谦扯了扯妇人的衣服,将脸埋进妇人的胸膛之中。
陆淮钦见此,唇角突然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语气也淡了些许:“你先跟在朕身边,等你阿娘寻到了,你阿娘若是也不愿意,朕便再派人将你送回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时谦多少也听出几分威胁。他刚要从布巾里出来,来一场“死而复生”,父子相认的戏码,陆淮钦就先策马离开。
腿脚发软的陆时谦站在地上,靠着妇人的搀扶才站住。
他望着陆淮钦远去,低声朝妇人道谢。
“你……与陛下是何关系?”
“没关系。”陆时谦淡道。
他很快就被人带走,而陆淮钦已经离开了。
陆淮钦赶去庭西和主军会和,自然没有时间亲自去剿匪。只停留了一会,他便带着这支军队继续赶路。
陆时谦和后勤一块,统共赶了三天的路。他对夏予的情况心急如焚,却又不敢打听。
往前又走了一段路,下起了毛毛细雨,陆淮钦让军队就地驻扎歇息一晚。
陆时谦跟着后勤的人忙活,洗菜折菜的活干的十分利索。
吃饭的时候,有人问陆时谦:“你多大了?”
陆时谦伸出手比划了个“五”。
“了不得啊!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天天穿破裆裤瞎跑呢。”
“那你是哪里人啊?叫什么?”又有人追着问陆时谦。
陆时谦想了想,寻了一根棍子在地上随意写了一个地名。
“我们都不识字,只认得这个‘长’字。”
“傻子,是长安,京城来的。”有人笑骂,“认得个长字,不就猜出来了嘛。”
“那你怎么会来庭西?”
陆时谦想了想,摇头未答。
“人家孩子到底五岁,你们问这么多,肯定答不上来。”
“吃饭吃饭,那就吃饭。”有人从青菜叶子里翻了一块肉放到陆时谦的碗里,“小孩子多吃肉,才能长个子。”
陆时谦捧着碗蹲在一边,埋头吃起了饭。
去放碗的时候,陆时谦终于忍不住,问了伙夫:“剿完山匪了吗?”
“嗯?”伙夫怔了一下,“哦,你说上次截杀你们的山匪啊?他们早被灭了。”
“那我阿娘呢?”
“你阿娘?我哪里知道你阿娘,你阿娘不是南下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