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离端着药敲响了卓染的房门,吴松放下了手里的银袋跑去开门。
“小松啊。”欧离走了进来,说:“药熬好了,叫你姐姐起来趁热喝。”
吴松“噢”了一声,赶忙去叫卓染。
“姐姐。”吴松轻轻晃了晃卓染的手臂,轻声唤道:“姐姐起来了。”
卓染这是第一次见老板娘,听欧离唤自己“厉姑娘”愣了一下,随即便开口应了下来。
“这几日你低热不断,背后的伤还要再上几次药。”欧离温柔地笑了笑,说:“你也不要紧张,我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既然你住了我的店,那就是缘分,你也莫要拘谨。”
卓染双手接过药碗,说:“多谢……”
欧离笑了笑,说:“瞧着厉姑娘也就十六七的模样,和我闺女一般大,你呀,叫我欧姨就行。”
“嗯……”卓染舔着唇角,垂首喝完了药。
“小个子你先出去吧。”欧离转身拿出了药粉,说:“我给你姐姐换个药,你帮我盯着楼下。”
吴松使劲点了点头,带上了门。
“张嘴。”欧离剥了糖纸,将糖果塞进了卓染嘴里,说:“小姑娘吃点糖就能哄好,待会儿换药的时候就不疼了。”
卓染含着糖,低声说:“谢谢欧姨……”
欧离将她扶好,卓染皮肤白皙,但是身上的疤痕不少,欧离在第一次见到这些伤疤时也是吓了一跳,想来这孩子定是吃了不少苦,自己也宠孩子,卓染又是个花朵般的闺女,所以对她有点爱屋及乌的意思。
欧离尽量放轻了动作,说:“你这孩子身上怎么这么多的疤,要是让父母知道了该有多心疼。”
卓染阖上了眸,轻声说:“我已经没有父母了,他们也看不见……”
“那……你身边还是有关心你的人啊。”欧离轻轻吹了吹卓染的伤口,说:“我闺女就有个师父,她师父可疼她了……”
卓染缓缓睁开眼睛,藏在枕间的半张脸自然看不出情绪,然而露出来的那只眼蓄不住泪,淌进了枕褥。
“我……我有师父……”卓染不住更咽。
欧离轻轻拍着卓染的肩膀,说:“这不就是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是被他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定是会心疼的。”
她一直忍着没有问吴松韩从忠的下落,她以为她只要不问,就不会得到很坏的消息,然而她有预感,从初世羽带走韩从忠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韩从忠会离开,那唯一的师父已经不在了……
“瞧我这不会说话的,”欧离见着卓染止不住颤抖和眼泪,就知道自己不该提到她的伤处,许是遇上了什么事情,便轻轻抚着卓染的发丝,说:“乖孩子莫要伤心了,将伤养好了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是不是呀?”
卓染紧紧皱着眉,硬是将情绪吞了下去,欧离不敢再说话了,哄着人睡下,才走出了房门。
***
待厉埏川完全清醒后,已是次日午时一刻。
“主子……”系宇在一旁收拾好行装,瞥眼瞧见厉埏川一直盯着小竹筒发呆,忍不住说道:“司业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主子竟这般忧心。”
厉埏川这才将信抽出来,过了好半天才展开。
顾钊将银两交给系宇,低声说:“不是说昨夜就给主子了吗,怎么现在才看?”
系宇没有回话,说:“景山收拾好了没,今日可是要去晋鹏统领那里的。”
“早就在用膳了,就等着主子呢。”顾钊朝院内木架上瞧了一眼,说:“你瞧若飞,我总觉得它异常安静,不似从前那般吵。”
厉埏川眉头越蹙越紧,随后将信件一掌拍在桌子上,沉声说:“这是吴松的仿迹,皋都里出事了。”
卓染惯用什么样的字体他自是知晓,即便吴松学卓染勾笔学得得再像,他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的。信里只交代了他们二人此刻在绥城,询问他下一步该怎样做,其他的什么都没提。
“这几日都没人通传皋都里的情况吗?”厉埏川按下内心那些不好的想法,说:“从我们离开皋都不过半月,怎么就……”
“总督。”温容希立于房门外,瞧见厉埏川在看信件,并未进去打扰,说:“时候不早了,该起程了。”
厉埏川抬眸,说:“颜述,你先进来。”
温容希微微颔首,走到了厉埏川身边,说:“怎么了?”
“皋都里到底出了何事?”厉埏川将信件递给温容希,说:“为何我们收不到一点消息?”
温容希看完信件后又还给了他,说:“总督莫急,如果不是什么大事,这里自然收不到消息。我们待会儿去了晋统领府上,总督不妨再去问问。”
一路上厉埏川都有些心不在焉,温容希瞧见他一直转着小指的指环,知他忧心卓染,也一直在猜测着皋都里发生的事,然而皋都里没有消息,那就是有人不想让他们知道。
“总督可还记得昨日我们去见的那个人?”温容希说。
厉埏川“嗯”了一声,说:“想不到严家还能碰上这么个聪明人。”
温容希垂眸笑了笑,说:“说出来总督肯定不信,这人原本是被人拐到易东的,但她很是聪明,设计逃了出来,还用了其他法子让那些人找不到她。本来我只是出于同情将她举荐给了先生,可没想到她竟然精通商道,那时她不过才十三岁。”
“她没有去寻家人吗?”厉埏川说:“被拐的孩子总是很想回家的。”
“这就是我敬佩她的原因。”温容希目视前方,说:“她并没有吵闹,只是说想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但她总以面纱示人,又酷爱紫藤花,便自取名为紫砂。”
厉埏川闻言点了点头。
“紫砂姑娘是不是有什么线索?”厉埏川侧眸看向温容希,说:“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温容希摇摇头,说:“先前我以为只是商路的问题,现在又牵扯上了落山土匪,若是他们的据点在这里,队伍庞大,我们说不定真的是有来无回。”
厉埏川深深叹了口气,说:“多想无益。”
晋鹏早就派人在门外等候了,二人均敛了神色,将先前的猜测藏起来,一同进了晋鹏的府门。
晋鹏的夫人叫祁缘,面上总带着笑意,看起来温和柔顺,亦是知书达理,稍作寒暄之后就带着服侍的人一同下去了。
厉埏川垂眸笑了笑,说:“昨日宴会上听童荣将军那番说法,本以为夫人不似这般恭谦持简。”
晋鹏颔首,说:“内子就是这样的。”
温容希看向晋鹏,说:“晋统领,我和总督悄然来此地,多有叨扰,还请晋统领见谅。”
晋鹏轻嗤一声,说:“阵势也不小。易东这蛮荒之地,怎还劳得二位亲自前来。”
易东的许多事情,晋鹏都不欲与皋都通气。卓廷的事情是个前车之鉴,护国大将军威名远扬,可是皇帝的信任并没有根深蒂固,不照样是给了天下一面之词,冠冕堂皇地说着那些场面话,即便是卓廷生前战功无数,可他的死因并没有深究,还将其女押入皋都,名声功德不再被捧在云端。
他易东也好不到哪里去。且不说新帝对他们如何,就是初连在位地那几个月,晋鹏的心就已经凉透了。冯程好歹是忠良之后,可初连却只是封了他水师,当初的政权也是层层剥削,他暗中拔掉了初连插在冯程身边的棋子,静静等待着实权的那一天,好不容易等到承平帝即位,又是遇上了卓廷的渃溪之战,这才让他生出不少想要抗争的念头。
好在承平帝将目光投在了厉埏川身上,易东才慢慢逃出了桎梏。
“晋统领言重。”温容希抿唇,说:“我与总督此次来只是想要查清楚严家商线及解决洛山土匪之事,并未带有陛下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