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空蒙暗影落,楼台烟雨,破晓初晴。
卓染还没从睡梦中挣脱出来,就直接被一种窒息感压抑到惊醒,手指攥住软枕急促呼吸着,冷汗就顺着额面簌簌落下,匿于枕间了无踪迹。
“瑕丘……”沐恒捏住她的手腕,不断地唤着她的名字。
卓染睁眼瞧见了沐恒,想说什么,但是却没办法发出声音。
“别想别的,放松……”沐恒皱着眉,将她扶起来面朝自己,双手绕过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到卓染呼吸逐渐平稳,她才松了口气。
“你……你一直都没休息吗?”卓染在她耳边缓声问着。
沐恒笑了笑,说:“我又不是傻瓜,我就是去找药材费了点时间,回来正好就遇上你这样了。”
骗人。
卓染阖上了眸,沐恒替她掩好被子,说:“你等等我啊,我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
官道宽敞平坦,很快几人就到了绥城。
“这就是绥城啊……”柳玉霖勒紧了缰绳,四处看了看,说:“之前没来过。”
熊正毫没有说话,皱着眉,说:“这怎么查,李成如那厮真的会躲到这种地方吗?”
江如蓝翻身下马,说:“先不要着急的啦,莫要打草惊蛇,你们这样只会惊动这里的官府,到时就很麻烦了。”
熊正毫瞥了江如蓝一眼,说:“那大人的意思是,先找个地方休养生息,再等李成如亲自送上门儿?”
“也不是啦……”江如蓝摇了摇头。
柳玉霖前倾身子摸了摸马儿的鬃毛,说:“歇是不能的,李成如手上有皇子,打听一下有没有找乳娘的人不就能缩小范围了?”
熊正毫双腿夹紧马腹,说:“我先去城北看看情况,一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会合。”
江如蓝不理解地抬起头,说:“急撒子嘛,这刚来绥城不要把动静搞这么大,晚上行动不行么?”
熊正毫没有说话,跟着柳玉霖使了个眼色就一同冲了出去,江如蓝愣了半天,只得去另一个地方瞧瞧情况。
***
沐恒刚将卓染手臂上的银针拔下来,还没吩咐几句,吴松就直接冲进了房门。
“姐姐不好了,我看见……看见!”吴松面露惊恐,声音带着些更咽,话都说不全。
卓染半支着身,说:“怎么了?”
吴松深深呼吸了一下,说:“我看见李成如了,他怀里还抱着小皇子!”
沐恒不明所以,说:“紧张什么?陛下不是说不会杀你了吗?那个李成如是什么人啊,还会抱着皇子?”
卓染立刻从榻上翻身起来,沐恒一把按住她肩膀,正色说:“你做什么?”
随即她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吴松,说:“那个李什么不会是你们仇人吧?”
吴松愣在原地。
“你在哪里看见他的?”卓染轻轻拂开沐恒的手,说:“他身边都有什么人?”
吴松垂下头,说:“我就是在街上远远瞧见了一个影子,但是他往城北方向去了,怀里的襁褓我认得,是皇子的。”
“城北?”卓染思忖片刻微微一笑,立刻就猜到了李成如的意思。
他来绥城多半也是逃命,挟持皇子,他就是安全的。只不过为何他要选在绥城,卓染不免联想到洛城土匪。李成如和这些人一定有联系,且在密谋着更大的计划,至于为何没有选在洛城,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就在绥城。
将皇子也带过来,卓染除了想到他俩会死在一起的结果再也想不出来其他什么了。
果然,李成如就是将自己当成前朝公主处理了。
卓染的笑意沐恒看不懂。
卓染挑过外衫披上,说:“沐恒,烦请你照看好我弟弟,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里?”沐恒看她弯腰穿鞋便皱着眉,说:“他往城北去暂时就不会找到这里,我可以带你躲起来!”
卓染摇摇头,说:“不能躲,他到底带没带帮手我们也不知道,不能让你父母跟着涉险,只要我真的不在,他们就不会伤害你们。”
“我怕他吗?”沐恒拉住卓染的手臂,说:“我会帮你的!”
卓染看了吴松一眼,说:“可我怕……他没有见过我弟弟,你看好他就成。”
吴松想要拦,脚底却挪不动半步。李成如明明是见过他的,可是为什么卓染要说没见过,虽然他从心底相信卓染不会害他,但还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卓染。
“最多三个时辰,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卓染捏着沐恒的手指以表安慰,将腕上红绳上的小铃铛拆了下来交给吴松。
卓染笑了笑,说:“帮我保管一下。”
吴松颤手接过小铃铛,微微皱眉。
卓染垂眸瞧着留着厉埏川味道的红绳,突然抬起了头,转过身说:“也罢,沐恒,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初云被搁在了冰凉的石头上。
这里人迹罕至,一片枯败之象。
“怪不得主子要我们来这里……”原本跟着李成如的属下扮做了他,方才褪下衣袍,换上了轻便的衣服,说:“枯枝败叶的,一把火燃尽,谁也救不了他。”
“大哥……”来人匆匆行了一礼,说:“咱们的兄弟发现皋都的人往这边来了,好像是那个禁军叫熊什么……”
那人微微皱眉,说:“那……卓染呢?”
“卓染也出了客栈,只是出来后直接往东边去了。”
此时卓染已经走到了绥城官驿,门前聚集了很多人,卓染原想进去虚告一状,带人前去城北混淆视听,可现在看来,真的是太难了。
微微带着寒意的风迎面而来,卓染低声咳了两声,低头戴上了兜帽,遮住了半张脸。
一抬眼就见官驿里出来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影。
卓染咬着唇角微微一笑,果然,皋都没敢大动干戈,只是派人来暗访。
江如蓝在官驿待了一会儿,结果并没有什么用,他是想慢慢来,可熊正毫跟柳玉霖不愿意,时机也不好,他就只能打算出来去找他俩,再商量一下该怎么做。
缰绳被他捏在手里,江如蓝深深叹了口气,正打算上马,突然被人一把夺过缰绳。
“喂……你做撒子!”江如蓝吓得一激灵,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
卓染歪着头看他,浅声说:“江大人,不记得我了吗?”
江如蓝听见熟悉的声音才缓过神来,偏头瞧了许久,才恍然大悟:“卓司……”
“嘘。”卓染赶忙将手指抵在唇上,说:“江大人不要声张,这么多人呢。”
“你……你真的没有死啊?”江如蓝眼睛里泛了光,说:“你怎么在这里?”
卓染摇摇头,说:“一言难尽,日后有机会再给您解释。”
江如蓝才想起来自己要去做什么,赶忙从卓染手里拿过缰绳,说:“卓司业保重,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先失陪了。”
卓染神色一顿,紧接着皱眉道:“呀!江大人你的腰牌怎么不见了?”
江如蓝闻言忙低下头查看,突觉后颈一疼,接着就没了意识。
吴松和沐恒一人一只手臂拽住了晕过去的江如蓝,卓染浅浅一笑,从江如蓝腰间拿过腰牌,说:“沐恒你快回去吧,剩下的就交给我和吴松。”
沐恒挑起了眉,说:“那他怎么办?”
“捆起来。”卓染仰起了头,说:“随便扔在哪里躲一阵儿,就是委屈江大人了。”
吴松接过腰牌,听卓染说:“想来还有人跟着江大人,你骑马将腰牌递到他们手上,但不要被他们看见你。”
吴松点了点头。
沐恒皱着眉,说:“那你呢?你不和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