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1]
厉埏川和江如蓝浅谈了一下皋都内发生的事,卓染抱着初云哄着,但是没有插话。
“……江大人,李成如已经离开皋都,但内部巡防一定不能再出差错。”厉埏川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说:“天州守备军也不能全部安排在皋都内部,禁军和兵部此时绝对不能有任何疏漏。”
江如蓝说:“左右相和其他几部的侍郎都有所行动,总督尽可放心,只是易东那边……”
厉埏川转着小指上的指环,垂下头,说:“我相信颜述,我们商量好了对策,待我赶回去,估计时候也就差不多了。”
“对了,天师给陛下上报的易东情况非常乐观,总督处理好了那边的事,就尽快赶回来吧。”江如蓝微皱着眉,说:“实不相瞒,皋都现在是人心惶惶,只有将李成如抓住,才能彻底安定人心。”
厉埏川听闻他提起天无若,就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清楚。明明他和付思思是站在卓染这边的,怎么会突然让卓染和韩从忠暴露了关系。
“江大人,付司狱和天师近来可好?”厉埏川瞧了卓染一眼,问道。
江如蓝笑了笑,说:“挺好的,二人才办了婚宴,只是时候不好,没有办得风光。”
厉埏川冷声说:“婚宴?”
卓染偷偷扯着厉埏川衣角,却被他的眼神瞬间逼了回去。昨夜无论厉埏川怎么软磨硬泡都没能从卓染嘴里撬出来当时付思思是因何伤她的,那伤口他瞧过,愈合起来麻烦得紧,又心疼又生气,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江如蓝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了卓染,忍了许久才说:“那日……司业离开后三日,陛下下旨,厚葬了韩太傅……”
卓染抱着襁褓的手徒然一紧,惹得初云受惊哭喊起来,吴松缩在角落没敢说话,江如蓝也噤了声,厉埏川抬手捂住了初云的脸,卓染微微朝后躲开了他的手。
“驰越……”卓染轻轻拍着初云的背哄起来,轻声说:“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皇子。”
厉埏川冷着脸看向卓染,江如蓝和吴松坐到了一起,顿时觉得一辆马车真的是不够,也不知这俩人在别扭些什么,就是觉得他们要是多说一句,厉埏川就能掐着脖子把他们扔出去。
车夫在外头赶着马匹,厉埏川挑了帘子,沉声说:“临近皋都就停下。”
***
天无若埋首在堆成小山似的文书里,他早遣散了屋内服侍的人,原本是想着入宫内藏书之地寻找答案,然而初世羽那边不好交代,只得尽快看完。
天师不会真的万事未卜先知,卓染是不是前朝公主他真的很想知道,要寻求一个令民生安宁的人作为众人希冀,这个人原本是初云,可是卓染的身份,会是个契机,只要他能真的拿出证据。
江如蓝几人并没有传进任何消息,朝廷内议论纷纷,初世羽并堵不住悠悠之口,他只能维持平衡,尽管这样的平衡建在沙垒之上。
南寰所记载的东西,都以皇宫的一把火作为终结,丝毫没有提及郁婧皇后的第二个孩子。到底是史官疏漏,还是根本这个公主就是凭空捏造的。
天无若将文书扣在桌上,深深叹息一声。
房门骤然被叩响,天无若一惊,随即抬起头,说:“何事?”
“天师大人,”侍从说:“陛下召见。”
天无若将文书搁好,说:“知道了。”
朝圣殿。
初世羽手里攥着纸张,听闻天无若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头也没抬,只是微蹙着眉。
“陛下,可是彭将军的来信?”天无若俯首拜了一拜,说:“莫不是洛城土匪之事有了下落?”
初世羽笑了声,但眼底并无笑意,说:“你如何知晓?”
天无若慢慢走向御前,说:“若是小皇子的事,您的反应只有叹息和焦急欢喜,反之就是李成如和彭将军。让陛下一直担忧的,恐怕就是外面的叛军了。”
“你看看吧。”初世羽将信件递了过去,用指尖点在桌面上,一下接着一下。
天无若皱着眉,说:“彭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洛城土匪是不是叛军?”
信中言辞颠倒,天无若知道初世羽也被这信弄得什么都有些不明白,说:“陛下……彭将军这是已经过了无名山,到了永州地界?”
初世羽摇了摇头,说:“恐怕还没有翻过山。”
天无若皱了眉,说:“但按时间算,不应该早就到了吗?”
“朕之前忧心洛城就是叛军的盘踞点,彭将军带去的人数不多,倘若真的被偷袭埋伏,只会有去无回。”初世羽叹了口气,即刻拿起笔,被天无若挡住了。
“陛下,不可。”天无若正色说:“陛下此时要派人前去支援,只会中调虎离山之际,皋都内部还未彻查,陛下不可冒险。”
初世羽说:“可……”
“况且,洛城离天州有些距离,陛下让荆州州府处理即可,不可再分离皋都里的兵力了。”天无若急声说。
初世羽又将搁在桌边的奏折递给了他,说:“现在不是分不分离兵力的问题,荆州州府谭稹给朕递了奏折,荆州兵力不足,还要时刻盯着内部混乱,已经没有任何法子给彭将军帮忙了。”
天无若皱着眉,说:“陛下信?”
“自然不信。”初世羽叹了口气,说:“荆州往西便是边境,有了中郎将西为屏障,东有弱水湾,北隔定北关,南边儿就是天州,如此好的地方竟遭了这样一个人。”
天无若说:“陛下一道旨意下去,他敢不做吗?只要他还在大虞,就不该如此尸位素餐!”
“朕叫你来就是想问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选,替代谭稹。”初世羽双手握拳,搁在了双膝上。
天无若有些许惊讶,初世羽见他半晌没出声,说:“你不必惊讶,日子久了朕也看得清楚,他根本就不是做州府的料。这些年相安无事,他便如此掉以轻心,没有居安思危意识的人,如何担得起大任?先生和左相忙着各地政事,朕不欲给他们添烦,你且说说你内心人选吧。”
天无若咬着唇角,说:“陛下要听实话?”
“你且说。”
“臣觉得,此时不宜换人。”天无若看着初世羽,说:“第一,各地这些年比较安稳,陛下不能因为一时疏漏便动了圣怒,第二,谭稹是陛下钦定的荆州州府,您从未与他施压,这次只需要陛下让他懂得抗旨不遵是什么下场即可,不必要真的替换,第三,陛下深知谭稹性格,倘若真的替换,不禁惹得荆州猜疑纷纷,这不利于当下。”
初世羽抬眸瞧了他一眼。
“臣有预感,江大人他们也快回来了。”天无若说:“江大人久在御前,陛下可让江大人带着圣旨前去,只要谭稹见了陛下旨意,必然不敢再如此矫揉造作。”
“这说辞?”初世羽笑了笑,说:“怎么有些像提前备好的?”
天无若瞧着初世羽,说:“那臣说得可有道理?”
初世羽转过头,将目光凝在了那份奏折上,说:“最迟等到明日,江如蓝若再不回来,朕会从御史台挑出一人,取而代之。”
天无若唯一颔首,说:“陛下圣明。”
初世羽缄默片刻,瞧着初世羽,淡声说:“你和付思思……你几日没回去了?”
天无若眼神躲闪着,说:“陛下若没有其他的事情,臣就先告退了。”
“站住。”初世羽拦下天无若,说:“朕给你赐的婚事,并不是要你像如今这样。付思思是在为卓染的事情自责,还是……”
天无若截断了初世羽的话,说:“陛下……臣只是最近很忙,待这些事儿了了,臣自然会回去的。”
“她对你情深义重,你不要辜负她。”初世羽看着天无若,说:“想来她没有告诉你当日为何她要伤了卓染。”
天无若闻言抬起了头。
“你和卓染私通一气,朕不计较。”初世羽说:“朕只是让她选,要么你死要么她死,否则韩从忠只会开不了口。”
“陛下……”
初世羽勾唇一笑,说:“她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