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埏川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去穿上外衫。”厉埏川没拿湿手碰她,只是点着头提醒她穿衣服,不能染上风寒。
卓染摇了摇头,岔开话头说:“你是觉得庐州这里有问题才不去吗?”
厉埏川撩着水,说:“顾钊姨母家在城中,跟达奚侯府邸挨得有些近,我是想着等到今日午时赶集人多,我们再去。”
“你不是很信任达奚侯?”卓染歪着头看他,说:“你怀疑他也被收买了?”
厉埏川颔首,说:“他跟皋都联系不多,我不清楚他的为人,庐州此地不比易东,还是小心为上。”
卓染站的有些累,坐在椅子上正好能碰到厉埏川,她学着厉埏川替他揉着肩膀,说:“其实我之前,听柳祭酒说过达奚侯的传闻。”
“嗯?”
那还是在崇文帝设的宴席上,当时提出要将季语嫣指婚给总督,她便记下了季语嫣这个名字。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卓染对这三个字很抗拒,即便厉埏川拒绝了。
那天回到国子监,柳玉霖见卓染疑惑,就跟她说了一个比较不为人知的传闻——达奚侯和季语嫣两情相悦。
卓染微微皱着眉,柳玉霖却跟她说不必困惑不解,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也没几个人敢传,这消息还是他听江如蓝说的。江如蓝经常在外跑,这些传言早已见怪不怪,不过带进皋都,就算是惊天大秘密了。
“他们是表兄妹?”厉埏川说出的是疑问句,可就是在陈述这个事实。
卓染“嗯”了一声,说:“我觉得不奇怪,喜欢这事情本身就没有定规,就看对象是谁。”
厉埏川笑了笑,说:“你与我想的一样。”
“但是话说回来,”卓染指尖滑过厉埏川后背上的刀疤,留下痒痒的感觉,她说:“达奚烨的事情不知右相知道多少。”
“他要是想做坏事,右相有心也拦不住。”厉埏川说到这里,就想起了许铮和严承轩,之前总觉得他俩是死对头,因为很多地方他俩明争暗斗谁也不罢休,可是初世羽出了事情之后,他们就自然的站在了一起。
这和他在北骊时遇到的一些情况很像。总有一两个将军意见相左,大敌当前时他们会真正抛下一切共同应敌,这似乎变成了一种乐趣。
若是达奚烨真的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许铮也不知会怄成什么样。
“洛城那边……”卓染想了想,说:“让若飞去看看情况吧,我们在庐州,若是想去洛城也很快。”
厉埏川无奈笑着:“你真的很积极。”
卓染轻哼了一声,洛城里可都是他的心腹,他的大患,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厉埏川不会毫无做为束手无策。
“吴松在那边,和熊正毫会合了也算安全,我们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再过去也不急。”厉埏川微微皱着眉,卓染按着他的背脊,时轻时重,他朝后看了眼卓染。
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的苍白,厉埏川稍稍叹了口气,以后他带着卓染回北骊,万一她受不了那里的环境经常生病可怎么办,得找个好地方把她接去,厉埏川这样想。
“……瑕丘”厉埏川唤了一声。
卓染看他。
“听我的话,好好吃药,把身子养好。”厉埏川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憧憬的日子,他笑了笑,说:“我想跟着你一起到老,安享天年……”
过一种他经常会幻想的生活,只有他和卓染,他们会跨遍万里河山,尝尽天下美食,将对方的生命幸福握在自己手里,串成一条线,绑在腕上,绑一辈子。
这是自私的,同样是卑微的。
卓染头一次有了种想拒绝的想法,是直接冒出来的,并非深思熟虑。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大脑会比身体反应更迅速,她果然在意识深处就想过离开厉埏川,不耽误他。
可是她没有办法说出口,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她想忘记,然而越想忘记,她就记得越清。她不敢告诉厉埏川,她没让厉埏川安心过几日,这时候一点都不想再打扰他。
厉埏川是冠军侯,还是她一个人的厉弛越,他得先顾好身旁的一切,才能让卓染毫无顾忌地爱他,这就是很别扭但很合理的事情。
***
阴云驱散了仅剩的温度,留下凉丝丝的风,不多穿一件就觉着冷了。
熊正毫看吴松在风里冷得发颤,便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裹在了吴松身上,暖和倒是挺暖和的,就是有点长,大半截都拖在了地上。吴松伸手将大氅抱在怀里。
熊正毫皱着眉,说:“总督天天让你跑步,怎么还是长这么点,个子就是不往上窜。”
“我又不上战场,”吴松瞪着他,说:“我就是个近卫。”
“瞧你那出息。”熊正毫轻嗤一声。
正说着,江如蓝跟着谭稹进了门,后头跟了俩侍卫,脚步有些匆忙,熊正毫赶忙迎上去。
“别问,问就是没有。”谭稹先一步说出口,熊正毫便愣在了原地。
这几个人这几日一直在盘查,虽然知晓李成如和元禄的长相,可要查出这俩人如大海捞针,况且这些洛城土匪要是伪装成普通老百姓,他们也发现不了,毕竟没有确切的情况。
熊正毫看向江如蓝,江如蓝也摇了摇头,在身后指着谭稹,默默说了句:“气着呢。”
熊正毫却没给他面子,说:“没本事查就不要停下来,一直查,我就不相信这两个人能凭空消失!”
“你有本事你去查啊!”谭稹一甩袖子,说:“反正陛下不是给我一人下的旨!”
话毕,他便撞开熊正毫进了屋子,“哐”的一声砸上了门。
“呵……”熊正毫翻了个白眼,说:“州府了不起啊,没本事还不让人说,什么毛病。”
江如蓝拉着他的手臂,小声说:“谭大人也辛苦一天了,没有发现心情也不好,你就不要这个样子了撒。”
“你哪边的?”熊正毫看着他,说:“都这会儿了你还向着他说话!就他那窝囊样,你觉得能找着人吗?别到嘴的鸭子飞了,躲在被窝里哭去!到时候陛下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他一命。”
“哎呀你这人……”江如蓝还想说什么,但是觉得他说的很对,就止住了话语。
吴松吸了吸鼻子,熊正毫看了他一眼,说:“他想在这里窝着下蛋就去,松子,我们去查。”
“啊?”吴松点了点头,说:“……噢。”
江如蓝想了想,说:“要不我跟你们再去一遍,留在这里我也不想……”
熊正毫朝门外看了看,说:“柳玉霖呢?他不是和你们一起出去了吗?”
江如蓝才想起来,说:“祭酒呐,他去了城北那边,昨日我们查那里比较晚了,他怕露了什么,就没有回来。”
吴松仰起了头,说:“我们去找柳祭酒吧,谭大人似乎不是很想跟我们一起查事,但是……要不要跟他说一声,毕竟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说什么说!”熊正毫大步跨了出去。
江如蓝没拦住人,只得慢慢走到谭稹房门去轻声交代了一声,便跟着熊正毫出去了。
熊正毫看着江如蓝跟了上来,便忍不住想骂他,谭稹这人真的没法说,圣旨都摆在面前了,他还能这样不紧不慢,李成如都成了通缉要犯,谭稹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真的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总是这样。
他受不了这种人。跟厉埏川待久了,做事只是想着尽快,效率高,任何一点拖拉不负责任就像沙子一样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烦人。”熊正毫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