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的是真的?”卓染皱着眉。
厉埏川摇了摇头,若是北骊真的出了事,他如今又该以哪一种身份回去。这些人绝不会空穴来风捏造事实,达奚侯没有将消息传出去的理由是什么,偏偏又赶上王成的事,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
他现在很怀疑,是达奚烨绑了王成。王成管这事儿,倘使他要给皋都报,达奚烨不愿意,这样来说也很合理。
“为何北骊一点消息也没有?”厉埏川眉眼拧成一团,说:“先前还会来信,说明和古羌的战事,现在怎么会这样?”
卓染拉着他的手臂,宽慰说:“你先别急,这些人并非官员,所知甚少,或许他们只知道一点点就拿出来大肆宣扬,你别被他们影响。”
厉埏川按着她的手,说:“不是的。若是北骊给我们的消息准时精确,我不会这样担心,可是……”
“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卓染抬眸看他,说:“关心则乱,我们现在在庐州,就在达奚烨旁边,你可以去问问,如果真的有事,你再赶去北骊也不迟,总之现在你就别急。”
如今这个境地,他怎么可能独自回北骊呢?且不说在初世羽给的时间内能否赶回来,他回了北骊,见了萧启靖和尚洛秋,只怕会赖死在那里,哪里还会想着皋都里的事。
他的瑕丘,总是会以这种不太可能的说辞来安慰他,可是他总会被哄好。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卓染。
“我不急。”厉埏川阖上眸,说:“我不急……”
卓染握住了他的手,厉埏川吐了几息缓了一会儿,才牵着卓染往外走。
若飞在外面转了几圈才回来,这会儿跟着卓染和厉埏川,有些急躁的挣扎了好久,在他俩走到无人处时才俯冲下来,厉埏川抬起手臂,见若飞一头扎在自己臂弯里。
“做什么呢?”厉埏川微晃了下手臂,若飞张了张翅膀这才站稳。
卓染上前摸了摸它的羽毛,垂眸间看到若飞的爪子上沾了点红泥,便伸手摸了摸,轻嗅着味道。
“这是……血?”卓染微微皱眉,她要看若飞的腿,结果长鹰似乎不大乐意,张着翅膀呼退了卓染。
“啧。”厉埏川瞪了眼若飞,见它安分下来才低头瞧了瞧,果然若飞腿上有小伤口,沾着湿泥混杂着,难怪脾气变得这么差。
卓染便伸指点着它的脑袋,若飞在她掌心下蹭了蹭,厉埏川见旁边桥下有条小河,遂将人引到了那处。
若飞从厉埏川手臂上跳下来,被厉埏川抓在手上,几乎是倒提者,卓染从怀里掏出帕子用水打湿,垂眸擦着红泥,若飞便乖乖的被吊在那里。
“这是怎么了?”卓染捏了捏它的爪子,说:“和谁打架了吗?”
“不太像。”厉埏川看着若飞圆溜溜的眼珠子,说:“你方才去哪里了,到处鬼混。”
伤口不算大,卓染撕了布条给它缠上,若飞这才被捯饬正,看着卓染求安慰。厉埏川将若飞丢了出去,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之前在北骊它跟猛禽缠斗许久遍体鳞伤它都有力气飞回来和厉埏川跑,可没想到,它直接扎在了卓染手臂上。
厉埏川没眼看:“就会这样……”
“别气。”卓染摸着它的羽毛,擦得干干净净,说:“说不定,若飞发现了什么呢。”
说到这儿,若飞似乎听懂了什么,它张开一边翅膀,示意自己要飞出去,卓染便放开了它,若飞朝着西边飞,又盘旋了许久才重新飞了回来。
厉埏川皱着眉,吹了声口哨,若飞便彻底往西去了。
“你让它去了哪?”卓染望着若飞。
厉埏川说:“你说得对,若飞去洛城那边看看也是好的,我就怕庐州和洛城都不安全。”
卓染抓住他的手,正色说:“弛越,我们不要再等了,直接去达奚侯府邸,他若真心相待我们自当全力相助,可他若真的有心隐瞒,我们再想法子。”
厉埏川眉间微蹙。
“我知道你担心我,”卓染笑了笑说:“若是真的他想对我们下杀手,你一个人逃出去那是绰绰有余,可带上我就不一定了。但是弛越,你不要忘了,我也是有师父的,我的功夫不必你差,真的动起手来我也未必会拖你后腿。”
厉埏川仍然摇了摇头:“可……”
“而且,”卓染仰起头,说:“这副身子其实还好的,昨夜你担心我发热不也没这么脆弱吗,我可以撑得住,只要你敢。”
厉埏川伸臂抱了抱她,沉默片刻,说:“好。”
***
韩成府。
韩成将所能想到的人都列在了名单上给达奚烨看,但是没有任何发现,只是记载的粮饷突然换作银两,究竟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王成管这事儿,可是现在王成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又怎么拿他对证。
达奚烨将名册摔在了案几上:“这就是他办的好事?当时交给他的明明是粮草,怎么会换作银两折算出去?这会儿连人都不见了,去哪里查?”
韩成想将书桌整理好又不敢,他只能伏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达奚烨拍了拍额头,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那现在还能怎么办,他能怎么办。这事情给皋都上报了,上头问责的可不是王成,是他。其实是他也无事,他不在乎。
“给皋都的折子可拟好了?”达奚烨说。
韩成垂下头,说:“早就拟好了,只是真的要此时上报吗?”
“不然呢?”达奚烨偏头看了他一眼,说:“不要与我说现在车马都走不了了,连个折子都传不出去?”
“那……那也不是……”韩成说。
达奚烨将手边的茶杯捏在手里,半晌也没喝下去一点东西,他心里堵得慌。这么些年了都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他一直不想跟皋都有任何关于他的联系,尤其是这样的事,如果许铮知道了,免不了父子般的仇人相见。
自从他成为了达奚侯,许铮就与他没了关系,或者说,他一点都不想和许铮有关系,无论是在哪里。
这事情也不是小事,少不了左右相一起与陛下决断,右相要对自己手下留情,他面子里子都挂不住,还不如不报。可不报,伤了的可是这些无辜的将士,北骊和边境有多难他不是不知道,思来想去,还是报才符合他的脾性。
或许这样,他就能对自己刮目相看。
“尽快送去吧。”达奚烨跨出了房门。
府外有马车相候,达奚烨甫一踏出门,就见马车里的人挑了车帘往自己望了一眼,顿时拨云见日心情好了很多。
“表兄。”季语嫣浅笑安然。
达奚烨跨上了马车,钻进去时带了一身寒气,惹得季语嫣一阵轻咳,他低声吩咐要马车回府,这才被抓住了手,遂坐稳了将人揽在怀里。
“与韩成谈的如何?”季语嫣靠在达奚烨肩膀,低声问了句。
达奚烨哀叹了一声,说:“这人用不了多长时间,我见他行事拖拉,似乎真的不想再做这事。粮饷银两问题本就难搞,他若心不在这里,再强迫也是无用。”
“我是真的感觉韩成这人不怎么样。”季语嫣捏着他的手指,说:“你之前对他过分信任,他这算是知恩图报仇吗?”
“话也不能这样说。”达奚烨说:“韩成的功绩不算小,眼下我能用的也就他一个,其实放眼整个庐州,我真正信任的没几个人,我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被放弃。”
季语嫣“噢”了一声。
达奚烨摸了摸她的肩膀,说:“行了,先不说这事。等会儿回府,我还有事要与你详说。”
马车行了片刻便停了下来,车夫扯住缰绳,急急往内唤了一声:“侯爷,小姐,府门外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