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如刚和人说完这几日的计划,就见元禄急匆匆跑了回来,面上还带着略微的笑意。
他抬手示意人退下,元禄赶忙将他扶回了座椅上,又仔细添满了茶水。
这般模样近来在元禄脸上是瞧不见的,他伸手接过茶盏,微垂着眸子说:“何事如此高兴?”
元禄躬身,笑着说:“干爹,探子传来消息,说是城门在今日开了一会儿,似乎有人出了城。不过我们的人怀疑有诈,便没敢轻举妄动。”
“出城?”李成如手中的茶顿在了半空,他抬眸看着元禄,见他显露出异常的惊喜,便沉声说:“城内确实再无出路,他们要出城门,估计是去寻救兵了。”
“城外也有我们的人,”元禄想起了李成如之前交代过他的事情,说:“我们可以趁机里应外合,将他们逼死在城门前。”
李成如却摇了摇头,说:“不要着急。我们在城内与他们耗,这些火药足够他们好好吃上几天,等消磨完他们的意志,再如此也不迟。”
元禄颔首,说:“那近日我们……”
“先按兵不动,”李成如搁下茶盏,说:“我要钓的不是他们。”
元禄微微皱眉。
“可是干爹,熊正毫和谭稹他们似乎又和好了,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元禄听底下人说熊正毫和谭稹这几日总会结伴而行同去城门跟前巡视,看起来关系缓和不少。谭稹毕竟是钦定州府,还是有一定威严的,他就怕有人传信给其他城调来更多人,彼时一定插翅难逃。
李成如并没有这些顾虑。他盯着洛城不是一时半刻了,洛城这个地方本就偏僻也不甚富庶,谭稹那个人又不与其他人来往,什么事情都是直接与皋都里面谈。眼下封了城,为防止消息被他们截断,索性什么也不说,偷偷放人出城门估计也都是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引出他们,再集合全部兵力在城门,直接就能杀了他。
他也没有那么傻,连这种小孩子的想法都猜不到。只是他们愿意玩,他就奉陪到底。
熊正毫好歹跟了厉埏川很久,怎么会不知道行军打仗需要策略,他怎会将人全部带进洛城不留一条活路?
李成如声音沙哑,困在喉咙里的笑声很是吓人,元禄不知道他为何而笑,只是埋头在他身边,静静等着他再吩咐事情。
“那些账簿该烧的就烧掉吧。”李成如说:“想必厉埏川已经知道了这里的情况,只要他敢来,洛城就是他葬身之地。”
元禄不甚理解,便开口问了几句。
李成如似乎兴致颇高,也不在意多说几句,便伸臂搭在椅子上,说:“说实话,卓染究竟死没死我不在乎,但是要取她的命,就只能用厉埏川做饵。”
“不是说卓染和小皇子一并被烧死了吗?”元禄听说的情况就是这样,他有一点惋惜,但始终没敢说出口。
李成如摇头,说:“我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既然将皇子丢在了那里,那必定毫无活路。至于卓染,她的命,我要定了。”
元禄瞳孔放大,说:“她莫非就是……”
李成如没有回应,但眼底的杀意早就开始泛滥,他笃定了卓染就是前朝公主,只要一步步将她推上皇位,何愁不会实现夙愿。
但前提是,卓染半死不活。
“敢问干爹,此消息可确切?”元禄斗胆一问。
李成如冷冷一笑,说:“南寰帝果真留了一手,郁婧产子一事瞒得严实,被人送出宫去往何处连韩从忠都不知道。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
吴松在院子里张望着,期盼若飞能再飞回来,哪怕只是它来都行的,至少他不会很害怕。
柳玉霖和江如蓝刚将城门周围的地形看好,跨出房门要去找熊正毫,见小个子蹲在地上将头埋的很低,便上去揪着领子将人提起来。
“怎么了?”柳玉霖笑了笑,说:“想谁呢?”
吴松抬起头看他,说:“我们昨日将消息弄出去的,怎么现在还是没有消息,会不会他们猜出来我们的计划了。”
“就不能想点儿好的。”柳玉霖瞪着他。
江如蓝也皱着眉,说:“其实我也很担心的,万一这戏白演了,不就真的在浪费时间吗?我们这里还有一大群人呢,再拖几日,没水没粮我们也用不着和他们打一场了。”
柳玉霖听他这么一说,也收起了笑意。
“若飞怎么还不来?”吴松低下头踢着小石子儿,柳玉霖拍着他脑袋,说:“别害怕,我觉得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江如蓝看他:“承你吉言。”
谭稹和熊正毫刚走到城门边上,层叠的乌云突然被撕裂开,透出一缕金光洒下来,就铺在不远处的小山上。薄雾朦胧,罩在青灰的山顶上,再有一层金光,是来洛城之后见到的唯一景色。
谭稹跨上了城墙,熊正毫跟着他,城外边是个荒地,枯黄的杂草趴在泥地上,两边的高地也荒芜至极,有些高树挡住视线,但也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他们似乎真的看出来不对劲了。”谭稹的手撑在城墙上,说:“再耗下去,真的就没机会了。”
熊正毫摇了摇头,说:“再等等。李成如猜出来我们的想法也不奇怪,我就是在想,他既然知道就一定会有法子应对,大不了就拼个鱼死网破,他又何必一直耗着,他是在等待什么吗?”
“等什么?”谭稹皱着眉,说:“等援兵来了一起弄死他?他没这么傻。”
“我们也没这么傻。”熊正毫说:“如今这情形,多耗一日这里就多一分危险,我只是希望,若飞能将总督带过来。”
谭稹挑着眉:“总督要来?总督要来好啊,总督来了我们就有救了,听说他一人能打死好几十个壮汉,来了我们一定赢!”
熊正毫“嘶”了声,觉得他就不应该给谭稹提这件事。厉埏川又不是神,怎么会一个人救下满城的人。他又不希望厉埏川来了,碰上谭稹这么个人,厉埏川会被烦死的。
“哟,怎么还有人来?”谭稹眯起眼睛瞧了瞧,戳着熊正毫胳膊,说:“你看!那是叛贼吗?快,来人准备弓箭!”
熊正毫来不及反应,只听到谭稹在耳边大喊着,他皱紧眉,伸臂扯住谭稹,厉声道:“都住手!”
来人似风,熊正毫愣在了原地,地上掀飞的沙雾被人甩在身后,朝着这边冲过来。
“驾!”厉埏川将卓染整个裹在了怀里,从远处看就只有他一个人疾驰而来,熊正毫难以置信地眨着眼睛,直到听到若飞的鸣啼才回过神来。
他又惊又喜,说:“开城门!”
谭稹等到人停在城门口时才看清楚来人是厉埏川,他跟在熊正毫身后,看到城门彻底回关上了之后才从熊正毫身后绕过来。
厉埏川一把掀开大氅,卓染抬眸望了他一眼,厉埏川笑了笑,抱着人跨下了马。
“总督……”熊正毫俯下身。
厉埏川抬臂接住他的手,说:“不必多礼,我们一路赶过来也没看清周围是否有埋伏,这会儿不甚安全。有谈事的地方吗?”
谭稹立刻俯下身,说:“总督……卑职府上安全,可以谈事。”
“谭大人。”厉埏川微微颔首,说:“那就劳烦谭大人带路。”
谭稹垂首,便先行走到了前面。
厉埏川牵着卓染,熊正毫也不知自己该走到哪里,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牵着竹石。若飞能找到路,在跟熊正毫打了招呼之后便直接朝着院内飞过去了。
“冷吗?”厉埏川轻声问道,卓染摇了摇头,手心被厉埏川暖的很热。
厉埏川微微回头,说:“与我先说说究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