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染将厉埏川伤口上换下来的纱布拿出了屋子,被吴松接过拿出去扔了。
卫浔似乎有话要说,只是看着卓染打算转身回屋,遂后退了几步,没想到卓染只是探头看了看厉埏川,关上门之后便叫住了他。
卓染将袖口挽起来,在屋内闷了许多汗出来,她低下头捏了两把手腕,抬眸说:“有什么事情便说吧。”
“公……卓司业也要回皋都吗?”卫浔看着卓染说。
卓染微微一愣,她还在犹豫。跟着厉埏川回去,又不知会掀起什么风浪,可若是不回去,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所。况且,照着卫浔的说法,严承轩是一直在等着人去皋都的,有可能就是在等厉埏川,她不能拖后腿当累赘。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卫浔听她这样问,还是没有猜到卓染到底跟不跟厉埏川走,这句话直接拉开了距离,言外之意就是说她还是不认这个身份,不愿意再与他有什么纠缠。他说:“去永州……”
卓染嘴角挑起一抹弧度,说:“你还真的是锲而不舍。”
“师父的夙愿,我定会尽力而为。”卫浔看向卓染,说:“卫浔定会找到那份圣旨!”
卓染说:“永州现在都是古羌人,也不知将军府是否还在,你现在去找还有用吗?”
“这不是我该担心的。”
“你要去,我不拦你。”卓染后退了两步,说:“只是紫砂堂那么多人,你也不要觉得有了他们你就可以胡来,那都是人命……”
卫浔垂下眸,盯着自己衣襟下摆的泥点发呆,卓染沉默了许久,也不知为何提到永州她就想起了渃溪大战战败原因。
“卫浔。”卓染轻声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卫浔看着卓染,听她说:“你的师父是番思秋,他将南湘公主送去了将军府,说明他认识我父亲。你师父有没有提过有关渃溪大战的事情?”
卫浔摇了摇头,说:“师父很少提到卓廷大将军,当时渃溪大战没过多久,就是司业刚入都时,师父便离世了,什么也没说。”
卓染深叹了口气,即便卓廷的罪名昭著,她还是想要为父亲正名,一定有什么原因的。再者,郁婧皇后不可能平白无故为卓廷下旨意,也不可能预料到卓廷会是初家的护国大将军,更不可能想到会有渃溪大战。
若是卓廷和郁婧皇后是旧识呢?或者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而南寰帝一定知道郁婧皇后的懿旨,他没有出手阻止,那就说明他是默认的。还有可能是他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现在韩从忠和番思秋都不在了,这些事情自然像个谜一样,她猜不出什么,更无法证实,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染很少有这样焦躁的时候,她曾经以为这事情很简单,只要找出来背后捣乱的人就行了,可是这居然牵扯到南寰帝和那个南湘公主。
“我就知道……”卓染有些无奈,她转身撑住廊下的柱子,顿时觉得这些事情查起来真的没完没了,她想放弃了。
放弃找到当年的真相,放弃寻找南湘,放弃那份能扭转乾坤的圣旨,就跟着厉埏川做个小娘子,何乐不为?
卫浔抿紧唇,顿了半晌,说:“司业,你没事吧?”
卓染摇了摇头,说:“无事。你……还知道多少有关郁婧皇后的事情,能否说与我听?”
卫浔颔首,说:“这些事情我都是听师父说的。郁婧皇后是南寰帝出征时带回来的人,听说他们相敬如宾,南寰帝更是直接一举封后,虽然群臣有些不满,但郁婧皇后性情温和,端庄持重,那些大臣挑不出什么毛病,后来都改变了看法,对郁婧皇后很是赞赏。那时候古羌还是一个小部落,南寰帝仁和,没有对他们下手,反而一直在想着和古羌友好结交,最后似乎是结交了,可是时间不长。那时古羌似乎找到了壮大自己的法子,一时间成了祸患,南寰帝与其周旋许久也未见成效。再过几年,南寰帝控制住了古羌的实力,好不容易才得了几年安宁。”
卓染微微皱眉:“古羌人是受了谁的指点吗?”
“不清楚。当时古羌人毁约毁的可奇怪了,理由也很奇怪,说是感觉被南寰帝束缚住,违反了他给自己自由安宁的承诺。不过说来也很让人惊讶,古羌人竟然真的可以短时间内壮大,原本零散的队伍形成了十个部,势如破竹。”
卓染听厉埏川说过,阿格木拉是先零部的首领,也不知现在拜尔有没有和他父亲一样。她没有那边的消息,但是北骊一定知晓,厉埏川回去了,少不了要与他打交道。
“南寰帝出征时,郁婧皇后已经怀了太子殿下,那一场仗打了半年多,郁婧皇后代替南寰帝同朝堂上的臣子将内部打理得很好,而且南惜太子出生的时候刚好南寰帝大捷,当时皇城都传遍了呢。对了,当时韩太傅直接被叫到了宫内,要他悉心教导太子殿下。战事慢慢平息,古羌十部退回大漠里修养,得了几年安生日子过。可还是被初连和李成如钻了空子,后来的事情,就是这样了……”
卓染睫羽抖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南惜太子知道他有个妹妹吗?”
卫浔似乎没想到卓染会问这个,说:“郁婧皇后要瞒着消息,估计太子殿下并不知情。当时殿下才六七岁的样子,怕是也不晓得……最可惜的就是,太子殿下当时被李成如迫害,谁都没想到他竟会寻来庸医直接将太子殿下害死,如果没有李成如和初连,这些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我是南湘,”卓染望着一个地方出神,缓缓开口说:“如果我们都能活下去,他一定会和哥哥一样对我好吧?”
“司业……”卫浔歪了歪头,说:“我听师父说过司业的哥哥,想来他对你定是很好的。”
卓染微微笑了笑,淡声说:“是,很好的。他和父亲对我视如己出,所以我才会抗拒不是他们亲人的消息,我希望你找错了人,也希望这不是事实……”
卫浔垂首看着卓染,说:“不管这些是不是事实,卫浔只是希望能够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情,不给他老人家留遗憾。”
韩从忠既是太傅,自然会有很多遗憾。他遇见卓染,决心让卓染成为自己的一把利刃,这不是巧合,是很久之前就被写在命盘上的剧本,是要她来演的,是要真情实感演出来的。这场剧的最后,是有绝对目的性的,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伏法,便是所有人,不论善恶,都得入地狱走一遭?
何苦这么麻烦呢?
卓染笑了笑,卫浔在她面上瞧不出什么笑意,觉得这表情有些瘆人。卓染低头,将腕上的红绳塞进袖子里,说:“你说得对,师父的遗憾总要有人来弥补。既然师父想要我找到南湘保护她,我一定会做到的。”
卫浔抬起了头。
卓染站起身,沉声说:“我与你一起去永州。”
“真的吗?”卫浔盯着卓染的眸子顿时有了光,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了一遍,卓染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他。
卓染瞧着他的兴奋,说:“你先别激动,这件事我不打算和任何人说。过几日他们要回皋都,我们与他们一同启程。”
卫浔赶忙点了点头,可是他突然回头看了眼屋子内,说:“那……总督那边?”
“他一定不会放心我跟着你走,我也不想耽误他回皋都的进程,”卓染说:“你别与任何人说就是,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估计已经离皋都不远了。”
卫浔颔首:“卫浔明白。”
“你先下去安排一下,”卓染缓缓推开了门,轻声说:“我进去看看他。”
卫浔离开的时候四周看了看,得亏方才说话声音小,他们又都在忙没人听见。只是卓染好不容易松口决定跟他们走,这真的很令人兴奋,卫浔止不住笑意,冲出去给熊正毫帮忙了。
卓染进门时发现厉埏川还在睡着,便脱了鞋子上床躺在了厉埏川身边。那人睡得挺安稳,但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便作势要伸臂转过来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