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染和厉埏川是同时进门的。周聿看到卓染就欲上前,卓染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周叔我没事,我回来了。”
周聿重重点着头:“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好不容易等着周聿情绪趋于稳定,卓染才松了口气。周聿感觉到卓染手是温的,脸色看起来也红润,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可是昨夜他是要厉埏川看着卓染的,没想到他居然也不拦上一拦,说什么也应该跟着卓染保护她,现在卓染回来了,他却没有任何表示。周聿皱眉看着厉埏川,眼底的责备溢于言表。
卓染看出来周聿在生厉埏川的气。可是她也知道周聿不会说出来,在周聿看来厉埏川是有目的接近卓染的,有些事情没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他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也可以不出手相助,反正卓染如何与他无关。周聿不知道其中的事,卓染若是解释了只怕会让周聿对厉埏川更加疏远,她看着周聿的神色,也没说话。
厉埏川虽然知道周聿不怎么喜欢他,但也想不到这么深。这事是他和卓染商量好的,厉埏川便坐直了身,想听卓染说昨夜的事。
“周叔。”卓染唤了一声,“此事是我不对。我让卫浔查过聂寒山,大概了解到他是怎么样做生意的,所以我昨夜才决定,亲自到聂寒山那里走一趟。”
周聿颔首:“我与祎柯也暗中探过聂寒山。你与他做了什么交易吗?”
卓染说:“昨夜我去了聂寒山的住所。其实那就是另一个北苑,不过说起来那地方就是在北苑后边,聂寒山搭了高楼住,香料涂房子,侍女穿金戴银,很是奢靡。聂寒山喜好美人,我瞧着那楼里尽是些女子,除了昨夜来的那个人,我确实没再瞧见过其他男子。只是那人穿着夜行衣,将我带到地方之后便离开了。”
“聂寒山这样放心你上去?”常胤郁歪着头,“我还以为要给你找些麻烦呢。”
卓染挑眉:“他确实给我找了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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镂花窗格覆薄纱,能看清屋内袅袅香烟,房门风景图雕功精细,隐隐透着木香。里头的人掩住笑声,开口便是轻佻之色:“既然会见贵客,自然要坦诚相待,哪有我闭门不出的道理呢?”
卓染轻哼了一声:“你要寻我,不该你上门做客吗?劳你半夜费神,将我带到此处。”
“卓司业真是会开玩笑。”
卓染微微一愣,她没有透露过自己就是卓染,况且卓染这个名字已经被永远划掉了,这个人确实有本事,查得很清楚。卓染不露表情,侍女伸指将身旁搁置的盆栽转了半圈,房门就半开了。
“姑娘,请。”侍女垂首,看着卓染走了进去才将门重新关上。
卓染一跨进门就抬指挡在了鼻前,里头的香气更加浓郁,她素来不喜浓香,被这味呛得忍不住轻咳,却也没忘记打量周围。屋内更是奢华,屋里比较暖和与外边大相径庭,卓染抬指扯了扯披风。金丝帐围挑高阁,混着烟雾蒙蒙便有着美人帐里卧的感觉。
卓染朝着层层纱帐内看,里头确实有一人。卓染站在那处没动,聂寒山瞧卓染也不甚清晰,他方才沐浴过,衣衫不算齐整,只是披着比较薄的青色纱衣,侧卧在榻上,一只手臂撑首,盯着那模糊的人影微微一笑。
“都进来了,卓司业还要与我隔这么远么?”
卓染闻言便挑开层层叠叠的纱帐往里走,聂寒山另一只手搭在榻边,跟随着卓染的脚步声轻轻打着拍,直到卓染站在他面前,他才停下动作,抬眸望着卓染。
卓染垂眸瞧着聂寒山。当时卫浔说聂寒山是永州一霸,她以为会很霸气,没曾想会是这般模样。聂寒山怎么说呢,长得不是特别娇媚,但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样子,他似是喜欢打扮,胭脂水粉摆了一桌子,因为刚沐浴过,他没来得及化妆,墨发被木簪挽起来,留了一缕垂在脑后。卓染不喜欢这样的,他和厉埏川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卓染启唇:“我该称你什么?”
聂寒山指尖敲了敲桌面:“听闻卓司业小时候最喜梳妆打扮,不如今日帮我梳妆一回,这样我便告诉你该如何称呼我?”
“那可真是对不住。”卓染摇了摇头,“你既然知道卓染就是南湘,那必然也清楚我之前的遭遇。我在皋都这么多年,手艺怕也生疏了。”
“无妨。”聂寒山撑臂直起身子,衣衫顺着他肩膀滑下来,被他重新整理好,卓染当即偏了眸,聂寒山笑了笑说,“反正也是暗夜,无人看到,卓司业不必担忧。”
卓染勾唇:“行啊。”
聂寒山坐到了铜镜前,卓染绕到他身后。聂寒山没有厉埏川那样健硕,身形瘦削,却隐隐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清冷,不过那清冷被他转变成了娇而不媚的感觉,让人摸不透。卓染侧眸瞧了一眼,伸指将木簪取下来,这才发现聂寒山头发比她还要长还要多,卓染微微皱着眉,捏着发带将他的头发绑起来。
“平日侍女给你打扮时,你也这么多要求吗?”卓染看着他眼睫轻晃,伸指拿了妆粉挑了个适中的颜色,聂寒山闭上了眼睛没有答话。
卓染偏头瞧了一眼,发现聂寒山耳垂上有颗小小的痣,离远看是黑的,凑近了才发现这是紫色,有些不像真的。
“卓司业,你故意将消息传出去,不怕引火上身吗?”聂寒山说,“这种时候,你不应该保守秘密好好活下去吗?这样着急,是想从我手里得到什么啊?”
“你这样精明,怎么会不知道我的目的?”卓染说,“你明白所有的事,我便不与你绕弯子,什么条件你才能将永州所有事情交给我?”
“交给你?”聂寒山笑了笑,面上却保持不动,他说,“卓司业离开永州这么多年,现在说要回去就要回去,卓司业将我当成什么了?再者,我有什么理由帮助卓司业呢?”
卓染挑着眉笔,寻思着该画哪种眉,同时答道:“严承轩这个皇帝不可能当长久,你以为你安生日子能过上几天?皇室既然无人,我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聂寒山突然伸手握住了卓染的手腕:“因为卓司业现在什么都没有。据我所知,冠军侯现在在卓司业身边吧?虽然侯爷支持卓司业,但这并不代表整个北骊会支持卓司业,你可要想好了噢。”
卓染微微皱眉,聂寒山将她的手腕转了个方向:“用这支。”
卓染挣开了他的手:“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我有把握那就一定是有把握,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到底需要什么,你说个条件吧。”
“卓司业如此爽快?”聂寒山微微朝后仰,“不过卓司业来不只是为了这事儿吧?故地重游,不知卓司业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卓染描了眉形,聂寒山便重新阖上眸。卓染轻轻一笑:“你什么都知道。我确实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下。关于……廖禾的。”
“廖禾?”聂寒山说,“不是已经化成灰了吗?”
卓染手上动作猛地一停,聂寒山微微皱着眉,卓染沉声说:“不要动。”
聂寒山说:“廖禾之死我也不知为何,我估计这世上也无几人知晓,不过他不是重要人物,不足挂齿。卓司业现在查到什么份儿上了?不如讲与我听听,说不定能够帮卓司业排忧解难。”
卓染勾唇:“没有什么大的进展。我只是想要知道,我父亲和郁婧皇后的关系。”
“你父亲?”聂寒山说,“哦,我以为你说的是南寰帝呢。卓廷嘛,他与郁婧皇后根本没什么关系,若非要说二人有什么牵扯,那可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