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关再往北行便是夕颉草原,错过了最好的季节回来,此时遍地金黄如毯,远远望去广袤无垠。蔓延到远方的是淡蓝的天,这几日风大,云朵被吹散了薄纱般罩住远方只露出三角的?苍山,许久没看到过这样的景色了。
厉埏川带着人直往大境而去。虽然说此时带着禁军回去不太合时宜,方才与齐渡说了会话,提到禁军和北骊的后续安排,他才突然发现似乎真的没有什么转寰的方法。现在北骊全心投入与古羌人的战争,禁军没有上过战场,最大规模的也就是在皋都作战,眼下要他们与北骊一样运用战术取胜,只怕会难上加难。况且禁军跟着厉埏川,也是信任他想要谋求生机,厉埏川若放任禁军不管,那么禁军就是失了头狼的队伍,只会更加溃散。
萧启靖是北骊王,此时也分不出心安排厉埏川带回来的人。齐渡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厉埏川回了北骊,这会让北骊志气大涨,可是禁军若拖了后腿,没一个人愿意认他们,这就得靠厉埏川亲自解决。
北骊还有很多兵将,现在受萧启靖安排,厉埏川回了大境,到底是代替萧启靖还是在后方做个主帅这也是个问题。毕竟这些年是萧启靖当家,厉埏川即便是冠军侯也没有到一种受万人敬仰谁都需要听他号令的地步,这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可是厉埏川该如何解释这些,萧启靖若是知道厉埏川难处,也一定会将北骊王的位子让给他,因为厉埏川才是北骊的王。崇文帝既然不在了,那这冠军侯的称号自然也得改,这也算是自立为王了吧。
厉埏川能猜到萧启靖的想法,可现在他并不想要这些,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与古羌人把这仗打好,他需要一个胜利来抚慰自己,来充实禁军,不论如何这事儿他要与萧启靖说明白。
顾钊和齐渡很熟,但齐渡光顾着与厉埏川说话了,他们就匆匆打了个照面,顾钊现在一直在念叨着齐渡。系宇比他俩要小很多,但系宇跟着厉埏川的时间更长一些,齐渡当时和厉埏川入皋都的时候,厉埏川专门将系宇搁在了北骊,后来才将他和顾钊一并叫了过去。
系宇对齐渡的事也是疑惑不解,他皱眉看向顾钊,说:“齐渡要比你我资历深厚,怎么会被安排到定北关呢?”
顾钊摇了摇头,说:“不清楚,主子也没说,但是依我看齐渡不想交代清楚多半是有苦衷的,他不想说主子就没有办法查清楚吗?齐渡也真是,什么事说出来总是能解决的嘛。”
“我瞧着主子走的时候都不想理齐渡,他真的惹到主子了。”系宇叹了口气,“其实齐渡也很适合跟在主子身边的,我们回北骊不就是为了帮王爷将古羌人赶出去吗,他那样厉害……”
熊正毫没有见过齐渡,他们几个说话他一句也插不上,他和禁军一样,从进了定北关开始就像变了个人,也不说话,原本就只跟着厉埏川走,后来便默默退到几人身后,作客般的拘谨。
顾钊回头看了熊正毫一眼,发现他兴致不大高,但厉埏川也没发话,他也不敢说什么生怕惹得两个人都不高兴,只能朝着系宇使眼色叫他别再说了,结果系宇没懂他的意思,还是滔滔不绝讲着,时不时叫熊正毫看看这些他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顾钊就只能叹气。
厉埏川跑了一阵儿就拽着竹石停下来,不说竹石进了夕颉草原就开始撒欢,他都想下去亲自跑上一圈。但现在还是尽快赶回大境比较好。
没有厉埏川想象的那样糟糕,大境内还是他走时的模样,有人一眼就认出来领头的是厉埏川,人还离得很远就高声吼了一句,各大营帐内的人全部急冲冲争先恐后出来瞧,一见厉埏川便赶忙往外靠拢,很快聚集起来朝着厉埏川行了礼。
“恭迎侯爷归来!”
一声更比一声高。
厉埏川翻身下了马车,面孔非常熟悉,但是叫不上来名字。厉埏川走近了扬了扬手:“都起来吧,王爷呢?”
还没等到人回话,厉埏川就看见了刚刚掀开帘子,一双泪眸正望着自己的厉君漪,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瞧着厉埏川半晌没动,只是颤声开口,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阿……阿埏……”
厉埏川皱紧了眉,铁骑朝两边退,很快让开了一条路,厉埏川却觉得自己迈不开腿似的,每走一步都觉得踩在棉花上没有落地的安全感,他也不知道是用哪种姿势到的厉君漪面前,他原本有很多话想说的,也想好了要怎么与厉君漪和萧启靖解释他在皋都的事情,可是现在却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节,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厉君漪落下来的泪珠,就像金露梅的晨露滴在细长弯曲的草叶之上,滑落下去只会惹人心疼。
“阿姐……”厉埏川止住了自己颤抖的声音,扶着厉君漪手臂,将人一把抱进了怀里。厉君漪揪紧了厉埏川背后的衣物,哑声说:“本想着还有几日,怎么会这样快……”
厉埏川抬手抹掉了自己的眼泪,拍了拍厉君漪的背,这才松开了她:“阿姐来信我也很是担心北骊的情况,所以一刻也不敢耽搁,只是我回来迟了,没有帮到姐夫……对了,姐夫呢,他还好吗?”
厉君漪点了点头,厉埏川帮着擦去厉君漪眼角挂着的泪,听她说:“你别担心,这几日养的差不多了,他方才睡下。”
皋都消息传回北骊的时候,厉君漪就听闻厉埏川是带着禁军一起回来的,现在看来人数还不少。厉埏川低声解释说:“阿姐,之前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便分开走了,还是在定北关外才会合的。我先将他们安排好,阿姐等我。”
厉君漪点了点头。
顾钊和系宇忙着叙旧,他们的同袍可都在这里了,不过有些没在,听说是被尚洛秋带着一并去了战场上。萧启靖受伤不轻,尚洛秋便亲自上阵了。
厉埏川走过来也听了一两句,但是他此刻没有余力去了解这些,只是吩咐顾钊和系宇帮熊正毫熟络熟络铁骑。熊正毫提醒过禁军不要乱说话,此刻倒是严阵以待没有半点嬉笑,厉埏川拍了拍他肩膀:“臭熊,这算是回家了,不要拘谨,有事就要顾钊和系宇帮忙。”
熊正毫抬眸望着厉埏川,反应有些慢地点了点头。
厉埏川甫一进大帐,长腿就被人抱住了。厉埏川垂眸一看,萧子邑正抬着头瞪着大眼睛朝他笑:“舅舅抱!”
厉君漪准备了些吃食搁在桌上,厉埏川俯下身抱起萧子邑,比之前多了些分量,萧子邑搂住厉埏川脖颈,朝着母亲招了招手。
“邑儿,”厉君漪却朝着他们走过来,她抓住萧子邑的手,正色说,“母亲与你说的你可是都忘记了?”
萧子邑便要下来,厉埏川半懂地将人放下来,萧子邑就朝着厉埏川行了一礼,很是恭敬。厉埏川看向厉君漪,不禁笑了笑,说:“阿姐其实不用这样的,邑儿还小,不用拘束这些礼节,晚几年再学也不迟的。”
厉埏川将萧子邑手臂抬起来,将人重新抱了起来,萧子邑见母亲没有生气的意思,便埋首在厉埏川颈窝。厉君漪见状便摇了摇头,说:“他这样大大咧咧的,我也怕到时他性子更加洒脱无度,更难管束。”
“也不能这样说,”厉埏川挑眉,“当时阿姐不也说我性格顽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