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染不禁笑出了声:“侯爷想什么呢。”
厉埏川说:“没。只是方才你们提到有关西启的事,我顺带着想到了萧风王的一些事情而已。”
孟维道看向他:“愿闻其详。”
厉埏川将茶杯放下来,说:“之前天下五绝有南疆医师,我师父,韩太傅,萧风王还有冯千石,能被称为五绝可不容易,一是要品质服人,二也得有功绩。萧风王之前统辖西启,靠的是以德服人。崇文帝未即位之前,西启战事要被北骊还要紧,不管是大成郡,还是风息阁,都不是什么安宁的地方。我与均安受师父命令前去渝州——说起来当时西启的渝州还没有我们这样的规模呢,当时西启内乱,各派林立纷争不断,在我和均安还没到之前,萧风王已经将这些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了。他能够保持冷静,也能够临危不乱,虽然作为萧风王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但我也佩服他的霸气镇静,那时我与均安也没帮上什么忙,他就将所有事情摆平了。我对萧风王很是敬仰,但成为冠军侯以后,我也就不这样想了。”
卓染靠在椅背上,厉埏川想伸手抓她,但还是忍了下来。他说:“相比起萧风王,水师冯千石恐怕更胜一筹。冯千石一门忠骨全部投入战场,以死明志,死得其所也算轰轰烈烈。我成为冠军侯以后,萧风王似乎开始敛了锋芒。说实话,崇文帝在世时,这个冠军侯我当着既舒坦又不舒坦,冠军侯奉命天子,所以我只能将所有事情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更多的是因为我没有父兄护持,而阿姐姐夫决不能被我牵扯进来,我便很是羡慕均安。后来,西启出了一件,没有来得及外传就被阻断的消息,是关于萧风王的。”
“萧风王的妻子原本是西启美人,”厉埏川顿了顿,“年少时义一见钟情,其实也算是两情相悦,她便无反顾跟着萧风王,为萧风王生了三个孩子。按道理说这应该是神仙眷侣惹人艳羡,可是没想到,叶姬及笄还未到,萧风王就和陆姨娘混到了一起,都说萧风王喜爱美人,我原本当这句话只是瞎说,我看到的萧风王只是钟爱发妻一人,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结果那只是表面做戏而已。那个陆姨娘,确实要比均安母亲美上许多,其实说起来就只是年轻而已。均安的母亲染了重疾,没几年便去了,这还没等几日,他便迎了陆姨娘进门。我听均安形容过,那场婚宴办得甚是盛大,大成郡处处张灯结彩,红绸满地,萧风王很是欢欣,可是那天,均安和他的两个姐姐抹了一日的泪,萧风王看见了也没有说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当他只是简单的喜新厌旧,厌了发妻的容颜,没想到其中还有他的私心。”
“陆姨娘所在的陆家,是西启赫赫有名的大富豪,除了萧风王,就他们家势力最是大。”厉埏川说到这儿便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怕陆家取代他的地位,还是只是想要美人。总之他做的事情几乎没几个外人知道,叶姬脾气比叶兰依和叶白起的脾气更差,陆姨娘嫁过去之后,她没少给陆姨娘添麻烦,但说起来萧风王还是有点情义在的,他虽然娶了陆姨娘,却没有让陆姨娘生下孩子,所以叶姬能够守住西启,没让陆家取代。叶姬性子一向如此,火起来连亲爹也不放过,她能够大义灭亲,所以萧风王也怕叶姬。叶兰依和崇文帝的感情也算还好,萧风王以此得了些势,可渃溪大战之后,我和均安奉旨入都,我原本想着萧风王应当先据理力争一番,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将均安送了过去,没有一点抗拒感。”
卓染轻声说:“萧风王这算是弃车保帅,其中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们看到的也只是现在而已。”
“西启对皋都来说很是重要,”孟维道开口,“若是萧风王真的爱子,他直接以西启作为筹码定当能够讨些回旋余地,可他偏偏缄默不言,这人,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
厉埏川笑了笑,说:“是个人都会变的。萧风王将西启打理成这个模样,也是不容易的。可是他的改变让均安和兰嫔都落得如此下场,现在有关西启的事我宁愿只与叶姬一个人说。”
卓染垂下眸:“萧风王毕竟是萧风王,没有说能够越俎代庖的情况。弛越,若是按照我说的与西启打交道,必定是要与萧风王面谈的。”
“无事的,”厉埏川轻声说,“不用担心这个,西启这边就交给我。瑕丘,你只顾着与魏大人和孟大人顾好渝州这里便是。”
卓染还是微微皱着眉,厉埏川将她的问题岔了过去,回答了也像是没有回答一样。厉埏川看着卓染的神色轻轻笑了笑,见人面上毫无笑意,知道卓染有疑惑,但是很多事情,卓染也不需要知道。
魏庄叹了口气,卓染回过神看向他,说:“魏大人,这些难民让禁军帮忙看着,谁若是再敢捣乱直接下狱即可。粥棚的事情……还是按照我们之前说的来吧。”
“听公主的便是。”魏庄颔首。
孟维道沉默片刻,轻声说:“侯爷,公主,有一事我想与二位说。”
卓染颔首,孟维道沉声说:“公主的身份……卓染这个名字,已经是随风散了,可是南湘公主的事之前已经惹起很大风波了,依我看,公主也不适合再用南湘的公主名头。新年将至,公主的过往就应该随着去年一并走散,此时还是想个正式的身份,以便称谓。”
卓染抬眸,厉埏川也颔首:“此事我之前也想过,正好孟大人说了,那便劳烦孟大人仔细想一想,让瑕丘名正言顺。”
孟维道顿了顿才说:“好,这几日我便仔细想想这事儿,公主和侯爷等候些时日。”
卓染轻声说:“多谢孟大人。”
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卓染便借着厉埏川伤口之由,着人将饭菜送到了自个儿房里去。厉埏川看见卓染一直埋头盛饭,头都不抬,遂伸手接过卓染手中的粥碗搁在桌上,摸着人的手摩挲着,让卓染抬头。
“怎么了?”厉埏川从后边抱着她,“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不开心了?”
卓染微微皱眉,没挣脱:“你不应该知道吗?”
厉埏川笑了笑,轻声说:“好了,别不开心了。我与你们说了这么多,也只是讲讲萧风王的事情罢了,虽然萧风王是主事人,但是叶姬要比他更加有威望,我有事可以绕过他直接与叶姬说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弛越。”卓染转过身,“我相信你的。可是你若要与叶姬说事,是不是就要去西启很久?我只是不想离开你太远。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总是很慌,你若是不在我身边,我真的会手足无措。我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只是有些难过。”
厉埏川捏着卓染下巴俯下身来:“好瑕丘,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没有办法给你承诺一直陪着你,我说过要将这天下交到你手上,我们就免不了要分离,可是我能保证的是,这种分离只是片刻,以后我一定好好守着你,不会离开半步。但是现在你得忍一忍,好不好?”
“弛越……”卓染轻轻唤了一声,“倘若这些事情不危险,我自然不会拦着你。可是你受伤也瞒着我,也不与旁人说,若不是那夜我醒了你还打算瞒我几时?我也会担心你的。”
“瑕丘,”厉埏川沉声说,“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想瞒着你。这次回去我才发现,我对于这些事已经有些生疏了,若不是耶挪被影响,我有可能直接就回不来了。”
卓染猛地抬眸,厉埏川按着她肩膀,轻声说:“冠军侯被困在皋都四年,四年没有上过战场,不管我有多么神,这也不是我能够直接做成的事,我需要寻找到我的以前,这样才能更好的帮助到你。瑕丘,这世上很多事情你都明白的,没有牺牲哪来的成果,我的牺牲,就是为了我的瑕丘实现目标,这对我来说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所以,不用担心我,厉埏川是你的,厉弛越也是你的,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会拼了命活着,拼了命回来找你,你要好好的等着我。”
“我……”
“不要怕……”厉埏川柔声说,“不要怕瑕丘,我说过我会回来,所以就一定好好回来。以后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我要与阿格木拉和拜尔打,也要与六大城的人碰,所以你要适应,不能随随便便就这样想放弃,明白吗?”
卓染垂下眸,厉埏川摸着人后颈,卓染闷在他怀里,手指摸了摸他的左臂:“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只是身处其中,心不由己,你若是有事,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坚持下去?”
“所以,为了你,不管我在哪里都会回来找你的。”厉埏川低低笑了笑,“你信我,我便会赢。”
“嗯。”卓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