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染挪着身子,膝盖往上蹭着厉埏川大腿,厉埏川微微皱眉,卓染便凑首过去,厉埏川扶着人后颈。初时浅尝辄止,现在就不一样了,卓染带着撩拨意味将厉埏川也拉了下来。所谓辞旧,不止是为了迎新,他们需要在旧岁里找到之前的感觉,深情不是按照时间长短来算,只要他们在一起,不管何时何地何种心境,都能够深刻体会到对方在想什么。
烙印一般的吻,就像外头阵阵风雪,接连不断,狂风呼啸并不可怕,这不是骇人的动作,是为了新生。每一次的爱意被述说,是命运交缠过后的煎熬复盘,他们在大雪里飞奔,感受着肆无忌惮的情谊,对迷失方向的人来说,这就是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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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戈带人一来边境就跟受了什么大灾一般,原本能够撑过冬日的粮食现在也所剩无几了。叶白起也不好意思讲,毕竟彭戈来了他们胜算也就大了些,可粮食问题还是很重要的。
叶白起叹着气,这几日逢着大雪战事还算缓和,他们还有时间能够解决这些事。彭戈自然察觉到边境这里的问题,他掀帘进了大帐,叶白起抬头看着他:“怎么过来了?”
彭戈坐到他对面,说:“看这雪,怕是要连着下两三天。古羌不来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粮饷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叶白起说,“也怪我没有提早安排,这会儿找谁帮忙都是要欠人家情分的事。”
“打仗就是这样。”彭戈说,“之前崇文帝还在,好歹还能供给边境,但现在承平帝登基,你做这些完全是仗义而为,自然没几个人想要帮忙。”
叶白起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便书信西启,看能不能尽快将粮食送过来。”
“此事不成。”彭戈摇了摇头,“将军,西启和边境相距甚远,光是运送粮饷,天气不好,送过来只怕也得一月,边境撑到一月后,古羌也不知能进攻多少次了。”
“但是现在没有办法。”叶白起说,“北骊也为了古羌的事烦心。阿埏之前还说过送往北骊的粮饷也出了问题,这会儿北骊也是自顾不暇,不能惊动北骊。况且永新涂三州也不见得会真心实意帮忙,此时不宜冒险。”
彭戈皱着眉:“其实,若是我们走了,将军你也是能撑上一段时间的。”
“彭将军帮我们的已经很多了,”叶白起想了想说,“若是没有彭将军,光靠我在战场上也不可能这样的,将军不用担心这些,我定想法子解决。”
彭戈看着叶白起手中的地图,他低头看了看,轻声说:“将军……其实我觉得渝州这里……北骊和渝州连的近,两者也有些联系,我们可以试试请渝州帮忙。”
“渝州?”叶白起说,“渝州州府是魏庄,此人怎么说呢,爱民如子是真,抠门也是真,他不可能轻易答应我们,肯定是要有些报酬的。”
彭戈笑了笑:“报仇?报仇这事儿我在行啊,他若是不答应咱们就举兵迁到渝州去,这就算报仇了吧?”
“什么报仇?”叶白起也被逗笑了,“人家怎么说都是文官,百姓还是很重要的。阿埏现在估计已经回了北骊,实在不行,我便与阿埏通信,看能不能找他帮忙。”
彭戈点了点头:“那这样吧,你找侯爷,我去看看渝州那里的情况,不管哪个成了我们都不亏,如何?”
叶白起想了想,说:“也好,但是你要记着不能太过分,渝州那里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千万不要冲动答应。”
“我知道。”
彭戈接过叶白起递过来的笔,两人一并写着信。不过天气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尽快将信件传达。叶白起点着桌面,险些碰翻了桌上的茶水。
“说起来,”叶白起笑了笑,“彭将军与我倒像是同病相怜。根本再无皇命,我们还在这里守着,说是为了大虞安宁,却也不完全是。”
大虞安宁只是他们做事的目的。可是没有人会一直想着这些事,一个人的性命和千万人的性命在他们眼里都是一样的,他们庆幸手下人愿意跟着他们做这等毫无头脑的事,同时也为他们的决定感到骄傲和愧疚。没有皇命,没有所谓的回报,他们只能拼着一腔热忱在这里奋战到底,来日死在战场上也没人记住他们的名字,这完全是道义问题。
叶白起就是这样的傻子。他从一开始就很傻。初来边境要比现在的日子更加难熬,当时他根本不知道来此的目的和意义何在,只是觉得这边境就是看管他的牢笼,因为所有人都在家里,只有他远在边境,和厉埏川一样,被困住了。
但是时间一长他就不这样想了。似乎在边境就是他的使命一般,他慢慢地渴望着上战场打胜仗,他沉溺于每一回的胜利,因为每一回他都觉得异常快活,比任何时候都要快活。他找到了自己赖以生存的东西。
西启和皋都不再有真实的亲人消息传来,虽然叶姬时不时会传来信件告诉他西启一切安好。让他最开心的就是厉埏川那一封信,那时他战事受阻,连连退败,厉埏川告诉他叶兰依即将产子,这是崇文帝第一个孩子,是未来太子,他为阿姐感到开心欣慰,这也无形中助长了他的勇气,让他很快从低谷中脱离出来,很自然的成功将战线重新拉回来。
他找到了之前从未找到过的东西。
现在遇到彭戈,他觉得彭戈也是一样的。当初一道圣旨让他去追查洛城土匪的事情,他带着兵走,不能惊扰官道正常秩序,就只能绕路走,有时绕的路根本就不对,来来回回数十次,还要时刻探查洛城土匪的事情,他本就分身乏术。路程难走只是其一,他们的线索来之不易,但也不免会得到错误的线索,到头来发现只是白费力气。
崇文帝驾崩之后,他们也没有得到任何旨意可以回皋都,还是借着一口气拼命追查。到了边境遇到厉埏川,他想明白了很多事,也感觉到他和叶白起都是一样的。他之所以留下来,不止因为自己无处可去,他也想让这些人知道,这世上也有人与他一样,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放弃一切不值得的。
彭戈不禁笑了笑:“这叫……同道中人。”
“确实。”叶白起点着头,“我只是希望,能够有个善终,不管怎么样,我只要一个好的结果。”
“那我便祝将军你心想事成。”彭戈看着叶白起,沉声说,“这算是新年愿望。”
“除夕了啊?”叶白起才反应过来。
彭戈颔首:“希望能过个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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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染轻轻一推,墙垛便直接松散开了。厉埏川将人拉到自己身边,轻声说:“看来他们把银子全用在民生上了,这城墙几十年没动过了吧。”
“幸好上回何席来没用火药,”卓染拍了拍手上的泥,厉埏川见状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卓染擦手,卓染低着头,“万一像李成如那样拿火药炸上几回,渝州城不攻自破,还省得动手了。”
“这事儿你与魏庄讲过吗?”
卓染摇了摇头:“没来得及,一会儿回去了再跟他们讲。对了,方才你看那粥棚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厉埏川将脏帕子收进自己怀里,被卓染挡住了动作,他说,“我只是觉得这粥棚设的着实大了些,难民也没有这么多,渝州城也没有乞丐,有些浪费。”
卓染将帕子捏在手里,说:“不算浪费,二爷是没看到那日的场景,有很多人确实是逃难许久的,粥棚没有大不大之说,这要看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