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还是迟了一些日子。卓染刚跨下马车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客栈前等候着，只是那个人并不是周聿，也不是常胤郁。卓染微微皱眉，她拉着厉埏川的手，示意他朝那边看。

“聂寒山？”厉埏川说，“他怎么会在这里？”

卓染冷笑一声：“自然是为了堵我。我原本以为这些地方已经够隐蔽了，没想到还是能被找出来，这可怎么办呢，我不想与他走。”

“不走就不走，我绝对不会放手的。”厉埏川捏着她的手腕，轻声说，“我与你一起会会他去，你可别手下留情啊。”

卓染挑着眉。走过去时聂寒山才悠悠回头。冬日寒冷，他还是穿着颜色浅淡的衣物，肩头披了件绒裘，被白毛领掩盖住了脖颈和下巴，聂寒山一见卓染就微微一笑：“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之快。看来有了侯爷的助力，事情就变得如此简单顺利。”

厉埏川轻声咳了两下，聂寒山也对着他笑了笑，说：“几日不见，不知侯爷还好吗？我怎么瞧着你有些憔悴呢。”

厉埏川没有说话。卓染拉着厉埏川的手指，看向聂寒山。

“你在此等候不止是为了说这些吧。”卓染笑了笑，“你也先进来吧，我有很多事要与你说。”

“豪爽！”聂寒山笑了笑，说完便跟着卓染和厉埏川一起进了客栈。卓染在前边走着，心想着这些事情她自己都是经历过的，只是聂寒山竟然先一步找了过来，不知周聿现在如何了。

卓染轻轻握紧了手，但是让她稍微安心的是，聂寒山没有朝周聿下手，就好像只是前来作客一般，没有别的意思。厉埏川捏着卓染手指，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聂寒山笑了笑，他回眸看向卓染：“知道南卿忧心亲人，此刻他们在屋内候着，不知你是否要现在见他们。”

卓染沉声说：“你将他们如何了？”

“既然知道那是南卿在意之人，我定然不敢做什么手脚。”聂寒山眉眼尽是无辜，他说，“南卿，这可是我们约法三章过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这样打破呢。”

说着他便朝屋内指了指，卓染轻轻叩响门，周聿便过来开门了。见到卓染他先是一惊，后知后觉卓染平安回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卓染就先说自己与聂寒山有事相商，将周聿重新送进了房门。

看到他无事后，卓染才放下心来。聂寒山轻车熟路将两人带进了厢房之内，着人倒了杯热茶，这才将二人安置下来。

聂寒山知道卓染心急，所以即刻说了何席之事。卓染只是默认何席是被她杀的，丝毫没提赛金的事情，她想要试探聂寒山，但见他神色无异便也稍稍放下心来。聂寒山看向卓染：“其实，南卿不需要真的杀掉何席的，毕竟他还对南卿有用，不是吗？”

卓染抬眸：“是对我有用，可是没有办法，他碰到了我的底线，我只能杀了他。但是我思前想后，还是有一事不明，还希望大当家的可以为我解惑。”

“南卿不就是想知道我和何席有什么关系吗？”聂寒山笑了笑，“我想杀了何席，并不是因为什么私人恩怨，他必须死，他只能死。南卿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掘坟墓。”

“何席与古羌人勾结，他的目的昭然若揭，你想借着我的手先杀了他，可是你没有想到我竟然连机会都没有留给他。”卓染说，“可我后来也想过，能让大当家忌惮的人定然不简单，他知道的大当家肯定也知道，所以，我便回到永州，希望能得到大当家的解惑。”

聂寒山微微眯起眼睛：“你想要知道什么？”

卓染还未开口，厉埏川就轻咳了两声，卓染握住厉埏川的手，急声说：“怎么了？”

“无事，”厉埏川摇摇头，“被茶水呛到了而已。”

聂寒山清着嗓子，说：“先前一直想拜访侯爷，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之前那回还希望侯爷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计较，晚些我设宴亲自朝侯爷赔罪。”

厉埏川不禁笑了笑，说：“这有什么？不过大当家的功夫不错，想来之前也是靠着这个得了些名头的，只是如今为何如此做。先前我没有想通，但经过这些事，我逐渐猜测到了一些事。”

聂寒山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厉埏川漫声说：“其实很简单也很好猜。你和何席虽然面上怎么都过不去，关于你们的传闻也都多是负面的，就像那些谣言一般，所有人先入为主觉得你与何席无关，然而这恰恰欲盖弥彰。你越是想要杀死何席就说明你们俩关系匪浅，现在他死了你不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吗？所以你并不想要他死，但是他可以死在别人的手中。寒山王的故事我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我也听人传过一些，寒山王有一个心爱的女子，不过这个女子就像是传说中的一样从来都没有露面，而这个何席，是寒山王的朋友。虽然这个朋友的范畴有些大，但是不影响，这样的朋友说起来也是很重要的，因为这个朋友与寒山王心爱的女子有关系。”

聂寒山额角微跳，他看向厉埏川。

“我一直很疑惑，寒山王既然是男子为何对妆容之事过分喜爱，”厉埏川盯着聂寒山精致的妆容，“但现在很明显，你是因为那个女子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虽然我并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明白，情爱二字，足以让很多事情面目全非，包括最起先的感情。”

聂寒山不禁笑了笑，说：“侯爷这想象力果然旁人不能及，这故事说得我都有点相信了。”

“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厉埏川没有理会聂寒山的话，只是做思考模样想了想，才说，“寒山王宽待古羌人，这不是因为他的慈爱友好，没有人能够真正的爱屋及乌或是做到不迁怒他人，除了一些了无牵挂，真正心存大义之人能够做到，可寒山王并不是这样的人。寒山王广纳美人，不希望这些美色流露出去这已经算是私心了，所以他绝对不可能是我说的那样。唯一一点能够解释得通的，就是那个女子其实是古羌人，而且因为这个身份让他们受了不少苦，这才让寒山王觉得，只要将这些古羌人安顿好，或许那个女子就可以回来。我听闻，那个女子并没有死，只是离开了你，从你身边突然消失无踪，杳无信讯。你寻找了很久很久，但是没有办法，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你没有任何她的消息，所以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可是寒山王啊，他怎么可能后悔呢？何席定然从中作梗，不然不会受到寒山王这样的对待，可当何席死了，你又觉得其实大可不必，所以你又来找南卿了，是因为什么？因为南卿和你心爱的女子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聂寒山眉头紧皱。

“——到底是为什么？因为南卿和古羌人有牵连，因为南湘公主的生母是先零部落的公主，所以你想从她身上找到你心爱之人的下落？你在想什么呢聂寒山，南卿是南卿，你当你的想法在这些事情上会有着落吗？我告诉你，这绝对不可能！”

卓染眨着眼睛，厉埏川没与她讲过这些，如今一股脑灌出来卓染倒是有些恍惚了，她看着聂寒山的神色显然是被这些话影响到了，她噤了声，看着厉埏川微微蹙着眉头。

厉埏川朝她轻轻摇了摇头，说：“这些只是猜测而已，但瞧大当家的反应我就知道我猜的不算离谱。不过方才一时兴起说了这些陈年旧事，还请大当家不要放在心上，毕竟说起来，这些事也都是大当家的秘密。”

聂寒山冷声笑道：“之前只是说冠军侯战术精妙，没想到这口齿也好生厉害，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我若不是局中人，只怕是都要信了呢。”

厉埏川挑了挑眉：“噢？我猜的不对了？”

聂寒山没有说话。卓染偏头看向聂寒山，说：“侯爷所言也正是我想说的，大当家和何席既然有联系，为何对我只字未提？我之前只是以为大当家和何席是竞争关系，没想到其中竟然有了这样多的因果。”

聂寒山摇了摇头，他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悠悠抬头，轻声说：“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