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等等!”叶白起说,“你和阿埏不是在北骊吗,怎么过来的这样快?”
系宇低声说:“我们从永州来着。将军还是先好好歇着,我去去就来。”
叶白起顿了顿:“永州?”
系宇一把将彭戈拉到了身旁,彭戈投过来感谢的目光,说:“不错不错。”
“彭将军……”系宇微微皱着眉。
彭戈皱着眉,看着厉埏川看了半晌,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系宇啊,你仔细与我说说侯爷和这个阿格木拉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两个人一见面就打,还是那种豁出命的感觉。侯爷也不是这样没有思想布局的人,怎么遇上阿格木拉就变成这样了?他以前怎么样啊?”
系宇在挥刀间隙说:“侯爷一向如此,和阿格木拉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为什么啊?”
系宇还在犹豫该不该在这种稍不留神就会被乱刀砍死的情况下跟彭戈解释,就听彭戈说了句:“你说话啊。”
系宇只能说:“侯爷……侯爷跟阿格木拉有仇,阿格木拉杀了侯爷的父母……”
“啊?!”彭戈瞪大了眼睛。
其实那天卓染猜的不错。这是厉埏川没跟任何人提及的事情。厉埏川的父母说平凡也不平凡,至少那个时候在北骊算是很出名的人了。阿格木拉是当时古羌的首领,?苍山一直以来就没有明显的界限,厉埏川的父亲守在?苍山没有动过,知道遇到阿格木拉。
阿格木拉惨败。可是胜负欲在他心里着实重要,他便在暂时休战时期去了大境引出厉埏川一家,那时候厉埏川还在因为萧启靖和厉君漪好上了的事情难过,他出了大帐就遇到了蛰伏已久的阿格木拉,直接就被抓住了。厉埏川的父亲母亲为了救厉埏川只能带着人迎战。
就像厉埏川梦中的那场大火一样,烧过了什么痕迹就没有了。他依稀记得那时候,父亲为了保护他和母亲身中数箭,母亲拼死将厉埏川推了出去,可自己却被阿格木拉扔过来的绳套捆绑住动弹不得,父亲紧紧抓住母亲的手,一并陷进了阿格木拉的圈套。
厉埏川独自一人追逐着阿格木拉,那时候他太过渺小了,他只觉得每走一步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很不真实,再嘶嚎再呼喊也都赶不上阿格木拉的速度,也都无法再将父亲母亲追回来,他哭得很惨。
最后他终于见到了父亲母亲。他们被架在了高台上,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风一过只消得飞灰闪过再无其他,在厉埏川的记忆里再没留下什么值得惦念的。因为他没看清父亲母亲的神情,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话要与他和厉君漪讲,他们就走的很是突然,突然到厉埏川根本来不及反应。
第二天的时候,厉埏川在厉君漪的怀里醒来,他还没有意识到父亲母亲的死亡,他抬手抹去了厉君漪挂在脸上很久的泪,却发现那泪痕根本擦不干净。他低声问了一句:“父亲母亲在哪里?”
可是厉君漪没有回答他,只是哭得更伤心了。在厉君漪那种濒临绝望的感情里,他终于意识到原来父亲母亲就跟他抹去阿姐的眼泪一般再也回不来了,他只能感觉到指尖残存的湿意,低头发现,那已经凝结成了冰。
这不是什么好的感觉,厉埏川很讨厌泪水,看到厉君漪哭,他只会烦躁担心,说不上来什么是伤心的感觉,他好像比较迟钝,这些事情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该用哪种情绪来表达,他选择沉默和冷酷。
厉君漪尝试着将厉埏川拉出来,可是没有办法,厉埏川缩在那团不愿意挣脱开的茧里。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表面上厉埏川对这些事情闭口不提,似乎已经忘却了,可是并没有,厉埏川只是将这样的感情落到了自己内心做铺垫,做一个很厚实的基础,能够支撑着自己走下去。
其实就是复仇。
但是后来,复仇慢慢用了另一种方式来诠释。或许阿格木拉根本不记得那时候的小男孩是谁,但是厉埏川却一眼就记住了他,记了很多很多年。厉埏川受封冠军侯,名声渐起,也让阿格木拉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所以厉埏川想要阿格木拉死,最好能够亲手了结他,也算是平了夙愿。可是没办法,日子过得太久了,厉埏川原本还在怀疑这些年的沉淀会让这份情感变得生疏模糊,再也没有任何动力能让他在战场上冷静下来,能够借着之前的力量重新燃起斗志,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但是一切都没有问题,厉埏川竟然找到了得心应手的感觉,他在那些错综复杂的思绪里找到了所谓宁静平和。
阿格木拉和厉埏川打过太多次了。他一步步看着厉埏川走到现在,从脆弱到现在,真的是很不容易了,可是没有办法,他们是生来的仇敌,因为信仰,所做事情的对错,没有让他们能够真正放下心来的东西。
厉埏川飞快地转换着刀法,每一次都将全部力气用上,他在那种快感里找到了一些令他觉得很是安心的东西,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没有输,自己还活着。阿格木拉经验老道,他扛起来毫不费力,反而看着厉埏川不停地笑,厉埏川就将恶邪直接抛了出去。
实在是令人窒息。阿格木拉的脸总能让厉埏川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虽然这些事对自己来说都是过去式了,可没有办法,厉埏川不可能不被影响。
阿格木拉抬刀将恶邪一撞,顺势将刀身横到了厉埏川身前。
“主子!”
恶邪被阿格木拉一撞直接插到了系宇脚边,他抬眸一看厉埏川差点就要被阿格木拉砍到了,便急急唤了一声。
厉埏川本就没有出神,一听声音反而直接跳下了马背,系宇将恶邪直接抛了过去,厉埏川反手接到,朝着阿格木拉的腿上砍过去。
阿格木拉的战马跟随了他好些年,只是他的马没有竹石矫健,可反应迅速,阿格木拉朝后直接退,厉埏川没停直接上前追击。
“冠军侯!”阿格木拉轻声说,“耶挪说你变弱了,我原本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确实如此,怎么了,这么多年不见,你竟然退步了这么多?”
“是么?”厉埏川翻身上了马背,竹石似乎听懂了阿格木拉的话一样,待厉埏川一坐稳直接冲了出去,阿格木拉扬起弯刀准备着,厉埏川卯足了力气朝着弯刀砍过去,兵器争鸣声让阿格木拉瞳孔猛地一颤。
厉埏川的力气竟然如此大。他受伤是装的吗?阿格木拉迟疑一刻,厉埏川就已经将他的弯刀砍下去,一脚踹在了阿格木拉胸膛上,但是有盔甲相护,厉埏川被力反冲,抓进缰绳堪堪坐稳。
“阿埏!”叶白起声音乍起。
厉埏川还在寻找声音来源,就见叶白起出现在了阿格木拉背后,趁着阿格木拉不注意砍伤他臂膀,阿格木拉吃痛,一把抽出鞭子甩在了叶白起脖颈上将人套住,厉埏川借机将阿格木拉摔下来,叶白起也直接被拉下马背,一时间被勒得喘不上气,朝厉埏川伸了伸手。
厉埏川甩出恶邪一把将鞭子砍断,叶白起猛地呛咳几声,阿格木拉反手扭过厉埏川左手,借着力起身,厉埏川一脚踹过去,阿格木拉将人重新摔在了地上。
“你松开阿埏,老匹夫!”叶白起上来帮忙将阿格木拉压在地上,厉埏川左臂差点被扭断,幸好伤口已经好了,不然非得折在这上面不可。
叶白起被阿格木拉推到了一旁,厉埏川扶起叶白起,阿格木拉趁机爬上了马,叶白起要追,厉埏川却一把拉住他:“唉,不用着急。”
叶白起皱了皱眉:“好机会为何不追啊?”
厉埏川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拜尔没有出现,说明他和阿格木拉还有计划,先不急,慢慢查清楚再说。”
“方才……系宇说你们从永州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厉埏川说:“还是先回大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