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羽拿起桌旁的抹布,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冲那小眼睛道:“客官,这镜花水月位居高位已久,早被扒了个底朝天,哪里还有新鲜事?”
“非也非也!”那小眼睛的神气地摆了摆手,“这位小哥——诸位!鄙人今日要说的并非新鲜事——而是陈年旧事!”
乱羽一时来了兴致,不动声色地看了身旁的白衣女子一眼,索性在她这一桌坐了下来,道:“那客官不妨说说——这第一仙门究竟有何秘事?”
斗笠轻抬,藏于桌下的素手被下意识握成了拳。
乱羽余光一扫分明看在眼里,只是嘴角微扬,心生一计。
那小眼睛清了清嗓子,道:“天下人皆知——千年前不知历经何劫,六界分治,妖神游历人间。约莫二三十年之前,洛亦尘拜师妖神,位列第三。可这洛仙人原本是洛城独独一位的小姐。洛城是何许地方?几百年的世家豪族!那在当年可是皇家官家都不敢轻易去惹的!这样的一位大小姐,有城主捧着,少城主护着,论家世门第——她是半点不必去修这个仙。”
乱羽见他说得声情并茂,配合地点了点头,倒也捧场:“那她为何要去?”
小眼睛摇头长叹一声,道:“还不是这位大小姐自幼被宠惯了惯坏了——不识人间疾苦险恶,自以为她便是高高在上,见不得旁人半点不敬。如此,一日终于是惹恼了个不得了的大人物,那时老城主本就卧病,气得不出几日便撒手人寰,少城主顶着族中压力,无奈只得将人送出去。”
有人渐渐信了这说辞,纷纷对当年旧事产生好奇。
有个未至而立的年轻人不觉发问:“惹了个什么大人物?我听传闻——当年的洛城风光无限,连皇家都不敢随意招惹。”
“当初的洛城可不止这点风光!”一位不惑之年的客人插嘴道,“洛城可不是你我能探得底细的!更有传言——千年前六界大乱时这洛城便已经建起来了!如今天下修仙者若是想知道尘封往事,怕还是要借洛城的古籍查一查!别说皇家官家,寻常仙家也不敢招惹!”
一老者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嗓音微哑:“听闻当年老城主病故,洛氏族中不少分支倒打一耙,少城主遭人暗算中了毒,虽说后来服药并无大碍,也是不比从前意气风发,十多年前也是早早离世。洛城那么个世族,渐渐也衰败下来。如此——洛亦尘究竟是做了些什么?怎的惹得家门遭此大祸?”
不等旁人再开口,乱羽余光瞄一眼身边默不作声的白衣人,接了这话:“客官此言差矣!洛城百年世家,若真能因这变故衰败下来,恐怕其中早有猫腻,又岂是洛仙人惹个小麻烦就会土崩瓦解的?”
白衣女子听闻此言,握杯的手松了松,好像隐藏在轻纱下的情绪被安抚了。
“话虽如此,可当年洛城变故,的的确确该怪在这洛亦尘头上。”那小眼睛的终于重新接了话,“诸位可知——第一仙门镜花水月是当年少城主倾尽家财换得的?”
此话一出,满座震惊。
“那洛成壁自幼便是个城府颇深的少当家,当初老城主病重,他一手打点家中大小事务,愣是没让族中旁支插手分毫。洛亦尘闯出祸来,洛成壁想的也是如何护好她,于是连夜派人送她去名下一处小苑暂避风头。不料马车半路被劫,洛亦尘不知所踪,洛成壁一时心急如焚,不慎着了旁支的道,这才中了毒。”
小眼睛的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再说这洛亦尘,倒是不知她被何人劫去,也不知被何人所救,后来便在妖神门下求学两年,学成归家,才发现家中早是另一幅光景。洛成壁早是坐山观虎斗,心下觉得洛城风光他已无力回天,不若拿剩余家财为洛亦尘建一座仙门,也好护这大小姐一世平安。说来惋惜,正当仙门即将竣工之时,洛成壁余毒发作,也没见镜花水月辉煌……”
乱羽不知他此言可信几分,一时颇有感慨地去看身边的白衣人。
白衣女子缓缓放下一直捧着的茶杯,冷不防开了口:“阁下并非洛城旧人,也不像走南闯北多年,眼见着也不过不惑之年,如何对甲子之前的旧事这般清楚?”
“这——”小眼睛的并未料到有人揪着这点不放,一时哑口。
乱羽忽的觉得有趣,侧了侧头看这不慌不忙的白衣人。
白衣女子又轻笑一声,道:“若是阁下说不上来,不妨答在下其他——这洛掌门当初招惹的那位大人物是何许人也?若此人真有如此能耐,又为何这么多年杳无音信?”
她声音不重,轻飘飘的却把在座的都给点醒了。
这小眼睛的说起故事天花乱坠,关键的问题却一个也答不上来。
他支支吾吾了半晌,反倒问这白衣人:“在下对此事不甚清楚,难道姑娘就了解其中内情?”
白衣女子微微抬首,并没答话。
乱羽原本看热闹不嫌事大,现下却心中一颤。
这小眼睛见着无权无势,怎的把话说的这般刁钻,句句都是洛掌门如何?
难道——
想到这里,他连忙起身拦在两人中间,茶壶又被重新提在手上:“京都距镜花水月甚远,真言传来也不知掺了几分假话。事情过去许多年,你我一非洛城中人,二非当年看客,不过闲暇在这客饮居品一品茶,闹得上了火可不好。”
白衣女子见他是要和稀泥,放下茶杯就要起身。
乱羽顺势按住她,压低了声音道:“掌门素来闭关,不计较外界传言。姑娘还请稍安勿躁——小心被有心之人识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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