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饮居出了这么大的事,李英琦若是在的话可是要两边为难。
但如今刚到他的小院,抬眼便瞧见外甥换了身衣服要走。
李英琦顾不得许多,伸了臂将他拦下:“哎?你这是去哪儿啊?”
乱羽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柄长剑,这时候拿在手里玩,并不答他的话:“舅舅,您这剑也算不得极品,就送我了如何?”
李英琦知道,乱羽这是想御剑离开又不愿赔他一把,撇撇嘴皱着眉头道:“这破铜烂铁你要便拿走,但是你总得跟我说说你去哪里吧?”
“随便哪里。当散散心也好。”乱羽得他应允,把所谓破铜烂铁一收。
李英琦微怔片刻,脱口道:“人家姑娘在客饮居等了那么久——不去道个别?”
乱羽意料之外,一时哑口。
李英琦抬手想要拍拍外甥的肩,却发觉这臭小子暗地里长高这么多了。
等够着肩膀的时候不免样子有些滑稽,他还是豁出一张老脸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终于像个长辈该有的样子劝他:“其实当年旧事,你若是不知道也好。”
乱羽沉默良久,反问道:“舅舅可还记得——那些事情可是您先告诉我的?”
这下轮到李英琦愣住。
三年前南安枫庭那位齐大侠连夜传讯喊乱羽回家。
齐少侠赌气之下来了京都客饮居饮酒,问舅舅齐大侠近来为何费尽心思去管他。
李英琦多少知道一些消息,喝醉说漏了嘴,道了句“也许是放下那孩子了吧”。
乱羽闻言瞬间清醒,追问“那孩子”指的是谁。
李英琦虽是醉酒,却也能意识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连忙把所有的事情推给枫庭那位主子。
也是那次,一年多不曾回家的乱羽连夜赶回了家,这才知道了当年旧事。
李英琦从记忆里回神,垂眸时眼里多了些愧疚,还是宽慰道:“事实摆在那儿,你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的。我听传闻——那姑娘也没揪着旧事不放,兴许……她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把气撒在你头上。”
乱羽抬眼望了望天,叹了一声:“可她母亲终究是因我亡故……她不知情,我却是知晓的。我若不走,却也不见得就敢主动提起旧事……叫我如何面对她?”
“所以你干脆选择不见?”李英琦追问道,“你是要等着她从别处知晓,然后提着剑来找你?”
乱羽猛地一怔。
提着剑来找他?
从前没觉得怎样,可自相识之后……
一想到终有一日洛笙的剑会指向他,竟觉得心中有些苦涩……
乱羽下意识抬了抬手,又落下:“您就当——我做了一回逃兵吧。”
李英琦毕竟是长辈,见这从小便心高气傲的外甥如今却是一副狼狈样,一时有些心疼了,便也没再多言。
有些事情他毕竟旁观,无论看得是否通透,有些话也只能点到为止。
他心中犯愁,也没着急回那茶馆,只在院里拣了个座歇下。
乱羽眉头锁了许久都未舒开,说是要走也不见动身。
与此同时,客饮居倒是热闹。
那小厮去过了医馆,回来说只是小伤并无大碍,便让人替了班去后面用药。
蒋仁修被摁在地上许久,这会儿终于大着胆子问了句:“姑奶奶,您瞧这人也回来了,是不是该放我走了?”
洛笙像是才想起来这么一回事,终于把人提溜起来,道:“原来世子皮糙肉厚的也吃不了苦头?何故又要欺辱他人呢?”
她说着长剑再一次在世子面前晃了一晃,把人吓得一哆嗦。
这时,门口迈进来一个人,女声传进耳朵:“劳烦姑娘剑下留人。”
洛笙闻声看去。
只见来人一袭深紫色衣裙,身量倒是苗条的。
这女子肤色也白,但却看得出是浓妆掩饰。一帘浅紫色轻纱遮面,发上点缀了银铃作饰品,一双丹凤眼尤其深邃,眼睫毛长得像是要把人的魂儿都勾去,生得几分魅惑。
与这突然出现的妖姬一比,洛笙倒算是一朵小白花了。
小白花洛笙并未多想便猜到来者何人。
紫衣银铃,和她的白衣斗笠一样也算标志。
“好端端的,您怎么来了?”她说着手上放下了剑,不动声色默默收起,同时把吓得不轻的世子往边上一推丢在地上。
果不其然,蒋仁修摔在地上不顾疼痛也要往那人爬过去:“姐!姐姐救我!”
来人正是东侯府大小姐蒋黎黎,实际上也是东侯府真正的掌权人。
“听闻我这不成器的弟弟给姑娘添麻烦了,在此给姑娘赔个不是。”蒋黎黎微微欠身,只是轻轻扫了蒋仁修一眼,“东侯府养你们做什么的?还不把这废物扶起来!”
虽是笑脸盈盈,听来却让人不寒而栗。
身后跟着的家丁倒是比那世子养着的机灵,闻言也不敢怠慢,连忙扶了蒋仁修往后头站着。
“您倒是消息灵通。”洛笙把剑一收,细细打量这位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