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的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段陈年往事。
那时她跟随母亲居于城郊,难得有机会进一趟南安城,却有一群小泼皮凑上来对她拉拉扯扯。
迫于稚子身份她不得出手,好在有两个孩子跑来赶走了那群小泼皮。
但她并非年幼的孩童,早是不会因这一个小忙就全然信任旁人了。
加之她初来人间,什么都更警惕些。
因而,若不是被人提起,她倒还真不记得这么个小插曲。
“那书生曾与我提过,”洛笙眨了眨眼拉回了思绪,“已经想起来了。”
刘子诺又道:“小翼哥这人吧,记性向来不错。原本那日齐少侠带你来流蔬阁,我只觉着眼熟,还是后来他问我,我才想起来是你。”
洛笙沉思片刻,问了句:“可他不是东陵人吗?”
“曾是南安人的。”刘子诺坛子中的酒已经饮下大半,“那时他虽跟着李稻,可我却是看得出他与那些泼皮不同的……也难怪宋姑娘会一眼相中他。”
洛笙闻言整个人一愣,半晌才问:“桃花庄的宋姑娘?”
“不然还有哪个宋姑娘?”刘子诺喝多了酒,这时候神智也不是完全清楚,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四年前桃花庄龙凤宴,温文尔雅园中客,浅衣翩翩柳下人……这可是桩美谈呢!”
洛笙又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多问一句:“那——那书生又是什么想法?”
“他是什么想法……”刘子诺饮尽坛中最后一口酒,“这我倒是不清楚了……不过婚姻大事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桃花庄宴会邀了那么多人,这门亲事多半是南方这一片小城小镇里公认的了……谁不知小翼哥是桃花庄的准女婿啊?”
许是他喝多了酒,说起旧事来也口无遮拦,这便把四年前桃花庄宴会的大致情况都照着路人的口吻说了个七七八八。
洛笙听完若有所思,再想一想却一时更加烦闷。
她晃了晃脑袋想清醒一些,手里却下意识地把那坛秋露白往嘴边送。
月上柳梢时,乱羽终究是不放心来了后山的凉亭。
他不知这两人都聊了些什么,只是他到时只见两个空空的酒坛子,桌上饭菜如新,碗筷都不曾用过。
刘子诺已经神志不清回了翠竹栈歇息。
洛笙抱着空空的酒坛倚着凉亭的石柱,面上被晚间秋风一吹更显得白了些,小脸微微泛起醉酒才有的红。
“饿不饿?”
乱羽俯身轻轻问了句。
因着酒意,洛笙五感迟钝,像是这时候才意识到有人来了。
她抬眼时有些迷茫,但还是点了点头:“有一点。”
乱羽伸手拉她起来,接过酒坛放在了一旁,又让她在桌前坐下。
他看了看饭菜已经不冒什么热气,便按掌灌进灵力,稍稍加热了些:“都说了别喝酒的,你倒好,还学会空腹喝了。”
洛笙撇撇嘴,刚要反驳,张口却打了个酒嗝。
乱羽无奈,再数落时嘴角却是上扬的:“你看看,嗳气了吧?”
洛笙瞪他一眼,拿了筷子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随即放下:“戌时到,不进食。”
乱羽也不催她,只顺手把饭菜收回那食盒:“刘子诺这菜是哪儿来的,看着倒是不错,只可惜没有一样是你爱吃的。”
洛笙配合着点头:“就是就是。”
乱羽静静地看她一会儿,悄悄把乾坤袋打开。
星星点点的荧光从袋子里出来。
漫天的萤火虫荡漾出一片绿海。
其实暑期沐玄扬喝令他抓那些流萤时,他就觉得那场景漂亮。
今日用过晚膳回山时便瞧见林间有,也不耽误很久,抓了些回来。
洛笙眼见此景起了身,又抬头看看面前的人,眸子都安静了些。
“暑期时这后山的纸灯笼里装的都是宵行,我同师父争取一番才换成了蜡。”乱羽收回视线看她,“你在风雨殿多年,该是没见过这样的景色的。”
洛笙轻笑:“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她其实是见过的。
只是记忆太久远,如今已然淡忘了。
“乱哥,”她抬眼静静注视着乱羽,带着酒意眼波流转,“谢谢你。”
乱羽未曾料到她会说这样一句,反应过来轻轻一笑:“怎么了?”
洛笙笑着摇了摇头,不打算再说。
也没有站很久,她却觉得眼皮沉重,弱弱补一句:“困了……”
乱羽以为她要坐回去,却不料她下意识是往自己身上靠的,便顺势把人拉进怀里。
这个小馋猫啊,每回喝醉了都犯困,犯困前还会下意识亲近他。
乱羽微微俯身,伸手将他的仙子抱了起来。
或许是知道身边是他,洛笙明明修为不低却没有半点防备,反倒哼哼唧唧地伸手想攀上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