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嘴滑舌。”老村长评价了张嘉一句。 若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外人看了,会觉得这村长还真是德高望重之辈。 张嘉见老村长端着威严的一张脸,只觉得老祖宗一句话说的真对。 人不可貌相。 “老谋深算。”张嘉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他不是不尊老,这村长不值得他尊。 “叔,他们刚才从山上下来,肯定是惊动了大仙,到时大仙要是怪罪下来,我们村里人都得遭殃,叔,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见着同伴了,被张嘉扣着的领头中年男人也有了底气,他说话极大声,不仅跟在村长后头,就连躲在路两旁的院子里看热闹的村民都听见了,“他们还打人,我就想请他们来村里交代一下,他们二话不说就动手,叔,我快被打死了!” 另外三人跟着指控。 紧靠着村长站着的,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中年男人黑沉着脸开口,“爸,刚才我接了大哥的电话,说是二哥已经没了,二哥是不是被狗咬死的,还是两说,就是那野狗咬的,谁知道那野狗是不是听了他们的话,二哥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 村长一直垂着眼,闻言,他掀了掀眼皮,仍旧是对明旬说:“你们都听到了,哪怕我愿意,我这满村的村民都得需要个交代,还有我那侄子,死的冤,我也得给他个说法。” 方才拿了钱的老头远远缀在人群后头,有些不安,他担心时落将方才他说的事当众说出来,到时村长虽然明面上不会对他做什么,背地里肯定给他穿小鞋。 他自己死活倒是不要紧,他还有儿孙。 “那座山到底有没有大仙,你应当比我们更清楚。”时落将老人的忐忑收入眼底,她扬声说,“至于交代,若是愿意听的,都可以出来,我会给你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小姑娘,别说大话,要知道有时候会祸从口出的。” “我从不会信口开河。”时落反唇相讥。 村长沉沉看向时落。 这村长想来年轻时就个头高,哪怕年长了,身体萎缩,仍旧是高瘦的,他是国字脸,冷下脸的时候显得有些凶狠。 “将这几人给我绑起来!”村长的儿子不容有人在全村人面前挑衅他爹的权威。 有人就要上前。 老村长敛了神色,他微微抬手,阻止这些人的动作。 “闺女,你可以说,但是你又不能白说。”在村民面前,他还是要以德服人的,“这样,你要是说得对,你们可以走,大仙降罚,我替你们受着,你要是说错了,那就老老实实去给大仙赔罪。” 不少受过村长恩惠的人听着都不忿。 “村长,何必跟他们客气,但凭他们冒犯大仙这一条就够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就该将他们扔在山上,让大仙找他们算账。”一个比村长年轻些的老者看时落四人就跟看十恶不赦的暴徒似的,他大声跟村民说:“村长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清楚,这些年村长为大家做多少事大家也都没忘吧?” “就拿干旱那年来说,之后几年要不是村长把他家里的存量拿出来,我们村里可不好过。” 吃过村长家粮食的村民纷纷点头。 “还有,你们都别忘了,当初那些年有困难的人家,哪一家村长没帮过?”老者指着斜前方一个男人,“王二,当年你老婆要生孩子,是不是村长派人连夜用三轮车将你老婆送去医院的?医生都说了,要不是送的及时,你老婆就得一尸两命!” 那个王二点头,“村长就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我儿子的名字还是请村长给取的。” 老者又指着另一个正在抽烟的中年男人,“还有大东,你妈那年脑溢血,你没钱看病,是不是村长借你的?现在你妈还能下地走,是不是幸亏村长?” 大东扔掉烟头,使劲用脚碾了碾,而后大步走到村长身后,怒视时落四人,“你们谁敢欺负村长?” 大东三十来说,不算高,却胖,看体型,起码两百斤。 他往对面一站,颇能唬人。 之后老者又点了几个人,他们纷纷站到村长身后。 “时小姐,这村长一边做坏事,又一边做好事,不会把他的罪孽都抵消了吧?”所以这些年这村长才过的好。 “抵消不了。”罪孽就是罪孽,若能抵消,那人人都可以先做坏事,再做好事。 “他做的坏事肯定更多,要是真抵消了,那就太不公平了。”张嘉咕哝。 明旬看了他一眼。 张嘉忙闭嘴,站回时落身侧。 他身后的几人想偷偷解开绳子,张嘉回头,冷哼一声,随即收紧绳子,那些人痛叫,再不敢挣扎。 等那滔滔不绝的老者说干了嘴,时落这才不紧不慢地问:“他的功德都说完了?” 老者恨自己年纪大,记性不好,没把村长做的善事都记着。 他环顾一圈,对还在看热闹的村民说:“你们都没忘了村长的好吧?” 出乎人的预料,回应他的竟寥寥无几。 “看来这村长也不是很得人心啊。”张嘉咕哝。 村民固然有被洗脑的,却也有心思清明的,不过碍于村长的淫威,委曲求全罢了。 真要他们说村长多好,他们也不能昧着良心。 “那便再说说他的罪孽。”时落似是没看到老者涨紫的脸,她继续说,“他的罪孽可用罄竹难书来形容。” 老者又说话了,“村长一心为我们村着想,他没有罪孽。” 说着,老者踩了踩脚下,说道:“看到这水泥路了吗?当年是村长跑了多少趟镇子,镇上的领导才拨款修路的,有了这条路,我们进出出村都方便,当年我们村是第一个修路的,就因为修了这条路,一直通到后头的大路,我们村子车子进出才方便,每年来收粮食的人都是最先来我们村,给我们的钱也都是最多的,村长做的好事说都说不完!” 老者唾沫横飞地说完,张嘉忍不住问他,“大爷,你不会是村长家的托吧?怎么这么能说?” 他觉得自己是时小姐跟明总的代言人,都没这位大爷能瞎掰。 “你——” 张嘉打断他的话,“你都说那么久了,嘴不干啊!你不如先歇歇,也让我们说点话。” 张嘉又看向村长,似笑非笑地试探,“要是等下我们说对了,村长你可别赖账,光承认做的善事,不承认做的恶事,会遭天打雷劈的,劈着你自己不要紧,万一劈着你的子孙后辈,那可就不好了。” 村长不动如山的身形晃了晃。 村长儿子忙扶着他爹,“爸,别跟他们废话了,这几个人就是来捣乱的。” “让他们说。”全村的眼睛都看着,他得让这几人心服口服。 张嘉撇嘴,他‘悄悄’的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跟曲爱国说:“曲哥,我怎么看这村长像一个人?” 曲爱国难得配合他,“像谁?” “像那个电视剧里的岳不群。”张嘉摸着下巴回。 曲爱国知道张嘉的意思是岳不群是个伪君子,他偏偏故意理解错,他用同样大的声音回道:“你的意思是,村长的儿女不是他的?” 有些看过电视剧的很快理解曲爱国的意思,有人低头忍笑。 岳不群可是自宫过的人。 在全村人面前被冒犯,还是男人的尊严,村长威严的表情怎么都维持不住了,他眼中冒着凶光,村长抓着拐杖,用力敲了敲地面,“年轻人,你要知道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将村长惹怒了,张嘉也就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 村长儿子却不允许有人诋毁他爸,他从身后摸出一把砍刀,就朝张嘉冲过来。 “老三!你给我回来!” “爸,这几个小子太过分了!” “让他们说,是非曲直,大家心里都有评判,你把你那破铜烂铁收好。”村长瞪了儿子一眼。 他儿子真拿砍刀伤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有理都说不清了。 村长儿子只能悻悻地走了回去。 从张嘉故意找茬开始,时落就一直观察村长。 轮到她开口了,时落说:“你确是救过人,不过你救人不是出于本意,只因你需要一个贤德的名声。” 有贤德的名声就有名望,有名望才能让大部分村民都服他,他也才能在村里屹立不倒,如此他就能为后辈创造条件。 等村民反应过来,他梁家已是枝繁叶茂,没人能撼动得了了。 村长再次合眼,任由时落说话。 “你身上血债深重。” 时落话才说完,身旁的张嘉突然开口,说出口的话却是那阴魂的,“小丫头,这世上恶人何其多?他们罪孽深重,才是你该对付的人,我虽算计过人,却远不及他心狠手辣。” 时落直接往张嘉身上拍了一道符。 张嘉身形一晃,回了神,“时小姐,那阴魂又出现了?” “别分神。”时落提醒他。 张嘉忙站好,凝神。 那个村长代言人又要说话,时落却冷冷看了他一眼。 他只觉得喉头一紧,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老者惊恐地看着时落。 “当年你们村里发生了灭门事件,被灭门的是你们二十多年前的村长,而你们以为的大仙替你们出气不过是幌子,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是村长?”张嘉没忍住,小声问。 “不是。” 这个回答出乎预料。 “却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时落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