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托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慢慢蹲下，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只觉得眼前能看见的仅有那些在麦格学院灾难中死去的学生们的惨相了。

“那是……什么？”

“尸体。”索伦森又拉了拉身上的袍子，回答道。

他仰头看向惨白的天空，抬手拍了拍蹲在旁边捂着眼睛的普鲁托，又和他一样蹲了下来——随后他感觉这么做并不保险，便拽着普鲁托的衣服带他滑下了矮墙。

这样一来，店内的屠夫们就不会轻易看见他们了。

“这家店是卖‘肉’的。”索伦森解释道，“它是大城市中唯一一座肉制品工厂……我前不久才得知它的存在。”

“是索伦尔那……你的弟弟告诉你的吗？”

“他看到了令他痛苦的东西。”索伦森咬了咬牙，“所以我放下对融化坚冰方法的调查，乘着新的一场暴风雪抵达了这里。”

“没想到你们的动作也挺快的，我本来还想，如果在回去的路上能偶遇赶路中的你们……”索伦森说着，再度摇了摇头，“算了，你已经到这里了，告诉和你在一起的普通人们，想要在这座城市中活下去，切忌触碰像那样的‘秘密’。”

“索伦森！”普鲁托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他看到了索伦森先前并未指出的、更具震撼力也更为恐怖的事物。

“怎么了？不是说不要随便叫我的名——该死！”

黑袍人循着普鲁托的视线望过去，便看到了白雪矮墙之后的景象。

那是一座在贸易市场的主路以及大城市中的住宅区里都见不到的广场，十分宽敞，周围一排排的房子就仿佛是广场的围墙，遮挡住了外人的目光。

广场中央立着一个架子，依稀可以看见上面架着——不，是串着一个人……给目击者们的第一印象不是特别血腥，可能是因为那个人已经死去很久了。

然而，除去那个第一眼就能望到的人影外，架子下密密麻麻地堆积了许多一言难尽的事物。

“那是……什么？”

这次轮到索伦森提出普鲁托先前表达过的问题了，身为这颗星球的创世主之一，他罕见地感觉自己的思路运转不过来，自己的想象力和接受能力不足以让他承认眼前的所见之物。

“是、尸体。”普鲁托的嗓音颤抖着，但他还是将索伦森曾经告诉过他的答案说了出来。

那里堆积着血肉模糊的人的身体，有一些躯体上手脚已经不见，而在他们视野所及之处，还能瞅见一把巨大砍刀的轮廓。

砍刀下，摆着一辆上面堆满残骸的手推车，而地上淡红色的车辙表明它会在不久后被人推着、进入那家“肉制品加工厂”。

“这就是瑟密拉他们一直想来的地方么？”

普鲁托不禁回想起不久前他的经历——因为“光之神”的神力，那些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不过，他还是能想起当时在寒冰中窒息、身体溃烂的学生们；还有从高空中、与地面上摔成血泥的那些学生，还有……那一幅幅血腥的场面，让厌恶和恶心的感觉从他心中直直升起，久久徘徊不肯离去。

“新来的人不知道这一点。”索伦森咬着牙说着，“我想错了——你和那些普通人也许不应该待在这里……但若是他们想留下，我也没有办法。”

“我要去告诉他们，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这不是什么可以安心住下的地方！”

“不行！”索伦森抬手挡住了想要站起身到巷外去寻找同伴的普鲁托，后又觉得自己的态度太过奇怪，悻悻地放下手让出条道来，“你这样冲动地去告知他们事实，只会害死他们。”

“而且，别忘了你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暴风雪，冰隙，极易迷失方向的雪原，还有雪怪和到处都有的狂暴魔力漩涡……离开了这里，那些普通人根本无处可去。”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带他们到这里来！”普鲁托毫无预兆地发起火来，曾经对索伦森的恐惧好似已被他抛到了脑后。

普鲁托自然知道自己的怒火没有理由——索伦森是在不久前才得知大城市存在问题的，而他也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为“即将”来此的远征者们查看情况。

可他需要发泄……他恨自己近来遭遇的每一件事，恨自己的霉运，也恨那些造成不幸之事的罪魁祸首，但他却无力针对这些存在，能做到的唯有迁怒。

“对不起……”普鲁托顿时平复起心态，为自己的失态向索伦森道歉，“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你很特别。”索伦森拉进衣袍，低垂下眼帘，“尔那说，他很看重你，你的到来能改变这颗星球。”

“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未来的黑暗之主低垂着头，闷闷说道，“那些人留到了最后，尔那不愿他们继续在寒冷中受苦，所以在你出现后，他就想到可以借助你的力量，将他们送去异乡人的集聚地……也就是这里，‘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