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一场十分真实的梦,可这场梦带给他的感觉却不怎么美妙。
在梦里,他那总是多管闲事的姐姐带着电和暗女士,造访了他的隐居之所,随后便是一番老生常谈,末了还不忘告诉他一句:
“月光大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于是,梦里的他冲着那群关心自己的精灵发了脾气,警告他们最好参考一下其他几位精灵王的作风,别频繁上门打扰他休息。
然而,就在他出言嘲讽电的“孤独王者”称号名不符实时,对方却以一种既欣慰、又有些伤感的语气说道:
“造梦者和狂澜,她们都重新认主了。”
他所隐居的山洞中,忽然间变得迷一般的寂静,唯有洞外瀑布的水流声,还在不断冲击他们的耳畔。
“你、你说什么?”他感觉自己被气得浑身发颤,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了,“才过去16年不到的时间啊!16年而已……她们居然背叛了原主,她们怎么可以——”
对于一介王者精灵所能拥有的、近似于“永恒”的漫长寿命来说,16年宛如沧海一粟,眨眼即逝。
“她们都已经放下了月光大人的死。”电好言相劝道,“她们签订的契约早在十多年前就已被解除了,你不能过分要求她们一直坚守……沙华,不是所有精灵都和你一样的。”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一个字音都满载怒火,“什么叫‘都和我一样’?”
“你、老姐,还有暗女士……你们不会也?”
梦中的他将目光来回扫过几位来访者的面庞,他们忽地都沉默下来,像是打算回避他的试探。
在很多情况下,沉默意味着默认,回避则象征着他们心怀歉意。
“你、你们怎么敢——”
沙华在震怒中醒来,然后瞬间从石台上挺身站起。
他现在心中唯一惦记着的,就是赶紧去印证方才的梦并非“预知梦”。
他自我感觉这次已经休养了足够长的时间,至少不会像前几次那样,还没跑到洞口就无力倒下。
然而,他才刚操纵水流托着自己的身体向前了几步,就蓦地停住,旋即一下回过头去——
在山洞中的阴影处,一道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那家伙披着一件纯白的衣袍,仿佛是在向全世界声明,他所做的一切事都遵循“正大光明”的原则、不会做任何玷污自己这身白袍的肮脏事情似的。
但沙华却对对方的本性心知肚明。
“老朋友,”他听对方如是说道,“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
“洛特。”他咬了咬牙,“收起你虚伪的好意,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做噩梦了?”对方似乎没听出他话语中的敌意,依旧我行我素地问道。
“一场感觉不怎么舒服的梦,糟糕的梦……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沙华开始将全身的魔力运转至手掌中,以此来发出“致命一击”,扫清面前一切碍眼的事物。
“在你还在梦境中挣扎的时候?”白袍人缓步从阴影中走出,“我已经进来很久了。”
“或许我该换一个问法。”沙华失笑道,“你来做什么?”
“你说你做了一场很糟糕的梦,你梦到了什么?”白袍人答非所问,且在不断拉进他们二者间的距离。
“你能很轻易地猜出来,洛特。”沙华冷笑道,“你看起来知道一切。”
“老朋友——我这么称呼你,你是不是也能猜出来我来此的目的?”对方却这么回复他。
“你只有想从我手上得到什么东西时,才会那样称呼我。”沙华的脸色愈发苍白,他的笑容中也多出了几分凄惨之色。
这几年所犯下、所经历的事情已让他不似从前那般轻松、狂妄,他的神貌举止看上去已经比姐姐曼珠——甚至比电还要苍老、还要憔悴了。
“《精灵王之书》。”当这个名词从对方的嘴中说出时,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不可能。”
“我可以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你,但《精灵王之书》?你想都别想。”沙华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声音的无力,但他依旧竭力抬高音量,以显示自己的决意,“别太贪婪了,洛特。”
“我的老朋友。”白袍人轻叹出一口气,“我辛苦找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你的拒绝的。”
他轻轻拍去缠绕在衣袍上的苍白雾气,又挥了挥手,让与自己一同被传送到这附近的矿湖成员从阴影中现身。
“别逼我自己来取。”
“臭小子。”前渊流属性精灵王狞笑着瞪向面前的敌人,手中蓝光乍隐乍现,“待你哪天把身上这层装模作样的伪装卸下来,再来威胁你沙华大人吧!”
“深蓝水祭!——”
刹那间,整个山洞都剧烈震动起来,洞外不断传来水流拍击岩壁的声音,而后,地面上忽地出现了积水,且水还在不断从各处涌出。
瀑布的水正陆续通过岩壁的缝隙灌入山洞,一些矿湖士兵招架不及,径直被水冲出洞外。
白袍人颇有些狼狈的展开护盾,勉强从水流的冲击下睁开眼睛,却忽然见到一点红光从沙华的衣服中滑出,接着落进了水里。